團團進來:「媽媽,豆奶好熱!」
「開水泡的不熱才怪。」蘇笑笑問:「我有沒有說過一會兒再喝?」
團團還給她,賭氣說:「不喝了!」
蘇笑笑接過去把蓋打開:「玩兒去吧。十分鐘再來。」
「我不上班了嗎?」小孩瞪大眼,「玩玩玩,就知道玩兒!」
蘇笑笑的呼吸一頓,想揍他:「蘇團團,你就這麼跟我說話是不是?」
小不點轉身就跑。
蘇笑笑擔心:「慢點,別摔著!」
櫃員心下好奇,又懷疑自己太敏感:「團團的口氣怎麼有點像雙姐?」
蘇笑笑無奈地說:「就是她。她那大嗓門,我家門窗緊閉都能聽見。她家仨孩子可能被她吼習慣了,從不反駁,但下次繼續!」
櫃員樂了:「雙姐不覺著她一個人干吼越吼越來氣?」
蘇笑笑:「她是心裡有火,吼出來就舒服了。孩子頂嘴反而火上澆油。」
櫃員咳嗽一聲。蘇笑笑想問不舒服嗎,聽到車子叮叮噹噹的聲音,她朝外看去,吳雙把她的舊自行車停在門口。
吳雙拿掉圍巾進來就說:「來晚了。」
櫃員順著她的話問:「起晚了?」
「起得早。我都洗好臉了,小蘇家才開門。」吳雙拿掉手套跺跺冰涼麻木的腳,「這裡冬天真冷。」關上一扇門,看到櫃檯裡面打掃的很乾淨,不需要她掃地整理郵寄包裹,她就到蘇笑笑對面坐下。
蘇笑笑懷疑她看熱鬧看忘了時間:「雙姐,我出門的時候看到很多人往南去,出啥事了?」
「你也看見了?」吳雙跟找到盟友似的,身體前傾,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蘇笑笑搖頭:「團團想喝豆奶粉,我趕著去供銷社就沒看。」
櫃員閒著沒事湊過來:「什麼事啊?你跟沒見過一樣。」
吳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衛生室的鄭醫生跟她丈夫打起來了。」
櫃員是島上的人,島上衛生室的人她都認識:「不是說兩口子感情挺好?她丈夫還是老師,脾氣好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他倆打什麼?」
吳雙頗為可惜地說:「不清楚。問因為什麼,兩口子都跟鋸了嘴的葫蘆一樣。我猜跟高老師的出身有關。他家以前有幾條漁船,擱外面算是富農。聽說以前還是鄭醫生上趕著追的他。倆人結婚兩三年趕上大革命,高老師雖然沒遭罪,可鄭醫生總覺著低人一頭。以前去給我家老小拿藥,我聽鄭醫生抱怨過她命苦。可能也在家抱怨過,高老師聽煩了,今天她又說,兩人就打起來。」
蘇笑笑樂了:「這話說的,覺著委屈可以離婚啊。又沒人攔著她。」
櫃員微微搖頭:「蘇姐您剛來不知道,高老師也是島上的,跟鄭醫生的姐還是鄰居。聽說當年就是她姐牽的線。這要是離了,不光被人說只能共富貴,她姐也沒臉再見老鄰居。」
蘇笑笑:「那就好好過啊。」
吳雙點頭:「我也這麼勸過。可她覺著我不懂她心裡的苦。再苦能有我以前苦啊。我小時候別說吃不上穿不上,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得看天意。」
蘇笑笑算算她的年齡,她小時候正趕上鬼子在中原的幾年,「鄭醫生是不是比你小?」
吳雙想想:「好像跟你家張團長同歲,四二年生的。」
蘇笑笑:「那從她記事起就沒見過小鬼子?稍大幾歲內戰也結束了,算是沒有經歷過戰亂?」
吳雙:「對!所以才認為我不能理解她的苦。」
櫃員道:「你要是跟她提以前,她興許還說,還不如打仗犧牲了呢。」
吳雙:「也許吧。不過不是我咒她,她再這麼埋怨下去,高老師跟她過不長。」
櫃員不這樣認為,離了她誰還敢嫁給高老師啊。
吳雙見她這樣,問:「不信?我家老大說過,高老師上課就好好上課,從不亂說別的。他這樣的老師離了漁民出身的鄭醫生也沒人敢作踐他。否則宋老師第一個不同意。」
蘇笑笑很好奇:「宋老師什麼來頭?」
吳雙:「宋老師出身好,根正苗紅啊。關鍵人家是整個學校唯一一個大學生,那些首長都指望她教好孫子孫女。宋老師氣得不想上課,首長能放過鬧事的人?」
蘇笑笑懂了。
吳雙道:「好比你,你向首長反映問題,首長能聽進去。要是我去,首長肯定說我,名字都不會寫,事還不少。哪涼快哪待著去!」
剛剛從廁所出來的另一個櫃員樂了:「你還知道啊?」
吳雙回頭看去,一看是郵局主任,就把反駁的話咽回去,「所以我從不去首長跟前找不自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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