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所以,」陳寧霄停頓,無法找到更合適的詞為自己母親哪怕粉飾一分,「你是真的惡毒。」
他母親是奔著利用完後看著她死的打算去蠱惑她的。陳寧霄掐了沒抽兩口的煙,這幾天一直高速運轉提防著所有人也計算著所有人的大腦,在這一刻放空了數秒,繼而唇角勾了勾。
「惡毒」兩個字,於司徒靜這樣奉體面高貴為尊的人來說,無疑兩枚子彈。從親兒子口中說出,更讓司徒靜感到恍惚。
「惡毒?」司徒靜沉沉地重複了一遍,「寧霄,你在說你母親惡毒?如果我惡毒,陳定舟又算什麼?」
「我沒有一天認為過陳定舟是什麼高尚的人。」陳寧霄涼薄漫應:「很高興你現在讓我知道了我父母兩個都病入膏肓。」
程岩岩聽得心驚肉跳,但感到了掌心的扯動。她扭頭看去,發現少薇雙目無比澄澈地看著她,對她做唇形:「走。」
程岩岩明白過來,她在維護陳寧霄的隱私,或者說這個男人生命里最深最無法示人的傷疤。
她沒再堅持,跟少薇一同離開轉角。
司徒靜的聲音漸淡了。
程岩岩長呼出一口氣,對今天原本可能發生的事隱隱約約有了猜測。而少薇也懂了為什麼她會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陳寧霄讓你看著我,不要給我一個人待著的機會,對麼?」
「對啊。」程岩岩笑,「你消失的那陣子,我心都要跳出來了。現在算是完成任務了麼?」她略帶玩笑之意,但其實認真端詳著她眼眸深處:「你看上去跟剛剛判若兩人了已經。」
少薇點頭。
「哎算了。」程岩岩交握雙臂,「我還是等他來交接吧,我可不想功虧一簣。」
少薇沒多費口舌說服她,只是笑了笑,腳下略快:「那你等我一下,我想……」
程岩岩:「?」
少薇開始匆匆,循記憶直奔遊廊盡頭洗手間,字眼掉在她身後:「吐。」
「……」
到了洗手間門口,卻見一張黃色警示牌立著,有個剃寸頭、身姿挺拔的小伙立在門口,伸手攔她:「請止步稍等。」
少薇以為裡面在進行維修清潔工作,雙唇緊閉咽下腸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感,沖他擺擺手,意思是自己忍不住了。孰料小伙攔得堅決,目露精光,甚至想呵斥她。
「讓她進。」隨後趕來的程岩岩道,「我負責。」
她講話竟管用。小伙遲疑一下,往一側讓開。少薇手捂唇衝進去。
裡頭傳來一聲壓低的驚慌女聲,應該是被她的擅闖驚到了。
少薇與裡面的貴婦人匆忙錯身,目光微微交鋒,沒能講任何一句話,徑直衝進
了其中一個隔間。
驚天動地的嘔吐聲。
都吐乾淨。吐乾淨過去三天自己的人不人鬼不鬼,吐乾淨司徒靜的蠱惑、背叛和利用,吐乾淨自己竟動過傷人念頭的噁心恐懼。吐得越厲害越覺得要窒息暈厥過去,她越覺得自己像一隻布袋子,被徹底地翻轉過來、清洗乾淨。
整潔芳香得不像洗手間的洗手間,因為她的動靜而回歸到了洗手間本身。停立在洗手台邊的貴婦人,目露不悅,嘴角下壓。
馬桶的抽水聲響起。少薇看著潔白陶瓷壁上的水漩,目光漸漸聚焦回來。她仍舊手撐膝緩了會兒,確定沒有噁心感了,方才起身出隔間。
洗手台邊,鉻色水龍台被壓下,流水聲停,優雅的貴婦抽出擦手紙,動作慢條斯理且優雅,眉心蹙的弧度很剛好,既不不破壞她的優雅,又能讓旁人閱讀出她的不悅。
人這種生物,早已在千年的階級社會中被訓練出了本能直覺。少薇已嗅出不對勁,知道這洗手間不是在維修,而是為眼前這女人關閉。但幸好,現代社會人人平等,事已至此,她除了略含抱歉地沖對方抿唇笑笑,也沒什麼能表示的了。
沒想到,有時候自覺平等,對某些人來說也算冒犯。婦人對她略一頷首,目光意味深長將她上下打量,一言不發走出,高跟鞋篤篤敲著——絕不急一分,卻讓人頭頸一沉。
少薇想笑,她不求人辦事,也不覺得人能讓她丟飯碗,縱使想誠惶誠恐讓她舒坦些,她也發自內心地做不來。
出了門,陳家伯母徐徐深吸一口氣,嚴厲問:「小張,你怎麼回事?」
「嬸嬸,是我朋友。」程岩岩從走廊側的青石欄杆上起身。
見她這麼說,伯母的氣可全都消了。
少薇動靜緩緩地洗手漱口,留神聽著門外對談。
「我說呢,突然找不見你,原來會朋友去了。」
陳家伯母又道:「寧霄呢?《遊園驚夢》馬上就開唱了,你跟寧霄一塊兒過來聽聽。」
少薇一愣,領會過來。這位就是今天這場宴席真正的主角,陳寧霄的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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