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村外小河沿。
灰色水泥河堤上,兩道並肩而坐的背影,外加一個在白線里跳房子的少女。
「所以,你才盤下了這個店面。」手裡的啤酒易拉罐被少薇捏緊,「你覺得,尚清姐有一天會回到這裡,重新開始?」
「我不知道。」身邊的聲音淡然,不似她波動深,「我經常懷疑,這只是我自我安慰的方式而已。」
少薇沉默。
「我們高中時都學過《雷雨》選段是不是。周朴園懷念魯侍萍,雨衣要穿舊的,襯衣也要舊的,有間屋子的窗戶從來不開。那時候的語文老師問過我們一個問題,這是他真心悔過和懷念的表現嗎?」
少薇低聲而痛苦地叫了他:「梁閱……」
「不是的。」梁閱冷靜地說,「我們都知道,他只是在感動自己,為了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
啤酒鋁罐發出嘩啦聲,被捏得死死扁扁。
「為什麼要這麼殘酷地看待自己?」少薇搖了搖頭,「尚清姐是為了幫我照顧外婆才在那裡,真正有罪的是我,你根本跟這些事毫無關係——」
「那天晚上我在。」
跳房子的石頭被擲出,在水泥地上骨碌碌而無友憂慮地滾遠了,梁閱的妹妹梁馨去追。
少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但手腳已經冰冷發起抖來。
「那天晚上,我從網吧下班出來,看到了那台邁巴赫。很晚了,加上學校里發生的那些事,我怕你被他趁虛而入帶走,所以決定來看看。」梁閱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我從後面妓。女帶嫖客的樓梯上來,聽到屋子裡的聲音,立刻沖了進去,抄了一個什麼砸他。後來我們打起來,我聽到尚清的聲音,才知道屋子裡的是她,不是你。」
少薇呼吸屏得死死的。
「我打不過他,讓尚清報警。尚清抄起前兩天釘釘子的榔頭,砸死了他。又砸爛了他。她可能是為了破壞那些瓷片的傷口。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她把我推到門口,讓我走。」
「你……你……」少薇想站起來,但兩條腿像凍僵了上鏽了在地里長根了。
梁閱轉過臉來,沒有一絲表情地看著她:「我就這麼走了。」
他渾渾噩噩朦朦朧朧影影綽綽懵懵懂懂,天地旋轉,那天清晨霧很大,蒼茫的白色瀰漫在窄巷中,從此再也沒有散。
沒有人知道尚清是怎麼清理掉他的痕跡,花了多久的。做完這一切,她坐在血泊碎塊中,顫抖著撥出110,自首。
「我不知道如果我還在現場,會不會被判刑,要被判幾年。」梁閱平靜的敘述仍在進行,「但我知道,從那扇門走出去的時候,我的罪名已經成立。明白了嗎,少薇,我不能見你,因為每當我看見你的臉,我都會想——」
如果這一切的當事人是你,我還會不會轉身就走。
這是於任何人都不公的假設。
這是經不起假設的人生。
這假設里的遲疑或不遲疑,都讓他痛苦萬分。
梁閱頓了頓,沒有說出口,而是直截了當地剖陳:「我恨不得以死償還,但捨不得。我是苟且的,自私的,窩囊的。」
永遠身板筆挺袖口乾淨不卑不亢的少年,說出了這樣的話,讓少薇太陽穴嗡嗡而尖銳地痛。
梁馨攥著跳房子的石頭汗涔涔地跑過來:「你們還沒聊完?我肚子餓了。」
「你找你的,我找我的。」梁閱的話和五年前在北京說的一模一樣,「不要再來找我。」
他起身要走,但手腕被少薇死死攥住——
「你休想。」
她咬著牙,切著齒。
通紅的雙眼裡,盈滿的眼淚讓她看不清這個青春期的好友。
「你休想自己找到了尚清姐就把她藏起來,你也別指望我找到她會不告訴你……梁閱,你恨我是不是?」
梁閱深深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你恨我,如果不是擔心我,你那晚就不會出現在那裡……就不會被卷進來,就不用背上這樣的包袱……」她拽著他,卻垂著臉,眸光怎麼拼也拼不齊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認識我,靠近我,才讓你們不幸……」
梁閱拂掉她的手,轉身:「別。」
梁馨被她哥寒冰似的臉色嚇了一跳,也看到了他捏得死緊的雙拳。他是不是想揍她?但男的不能揍女的,所以他憋死自己。一直到吃飯時,梁馨看少薇的目光都嫉惡如仇。<="<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