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粗重,少薇閉著眼睛,恍惚中喊:「媽媽……我頭疼。」
尚清一愣,磨了磨牙齒,低聲罵道:「要命了,我才二十一!」
雖如此,她還是去巷口小賣部給她買了一根牛乳雪糕,大概吃了能好受點——這也是她小時候被母親對待的記憶了。
她去巷口買雪糕時,少薇接了一通電話,是宋識因的。
這麼虛弱恍惚,少不了被聽出名堂。半小時後,司機就到了回回停的那地方。少薇走過去,六七百米的路走得汗水漣漣,上了車,手腳縮成一團,上下兩排牙齒打架。
「宋先生。」
宋識因臉色莫測:「病成這樣也不肯我到你樓下接你?」
少薇咬緊牙關:「路況複雜,我不知道怎麼跟你指路。」
尚清回來不見人,立刻打電話,少薇不知怎麼解釋,只好說:「我沒事,晚點回來。」
宋識因將她帶回了家。這公寓少薇此前已來過數次了,夠大,她沒參觀全部的房間。這次也依然是在客廳坐著,醫生很快抵達,問診一通,給她扎針掛吊瓶。
宋識因沏了茶候在一旁,等醫生走了,問:「昨晚上幹了什麼,燒得這麼厲害?」
「跟幾個朋友在白沙湖露營,沒帶被子。」
宋識因微微一笑:「以前似乎很少聽你提起朋友。是上次醫院見的那個梁同學?」
「不是,是其他朋友。」少薇審慎地沒說曲天歌和喬勻星名字,怕他們在酒吧遇見。
「跟他們很經常往來?不要隨便交社會上的朋友,很危險。」
「沒有,不是。」少薇搖頭否認。
「我上中學那會兒,朋友也不多,被霸凌,鎖在男生廁所。這是那時候被他們用菸頭燙下的疤。」他說著,解下左手手腕上的鱷魚皮錶帶,給少薇看很深的兩個褐色圓形瘢痕。
少薇瞪大了眼眶:「宋先生這麼成功的人,也會被欺負?」
「當然,讀書時候我很不起眼,也不受女生歡迎。」
少薇怔然,覺得萬萬沒想到,不自覺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去了相當不錯的大學,靠自己白手起家,我妻子是我大學同學,我們有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兒。」
他講話文質彬彬的,措辭很有書面氣。
「你確實應該多交朋友,孤僻的孩子,身上會有弱者的氣質,容易招引同類,或者不懷好意的人。」
少薇吞咽了一下,望著他,沒說話。
宋識因交疊搭起二郎腿:「不過,這兩個月你有變化。我記得第一次見你,你跟在你小師父身後,有點唯唯諾諾。現在你開朗自信了一些。有的人,在跟他相處的過程中,你汲取到了一些能量。」
輸液的透明軟管,自藥瓶里連接到她泛著青色血管的手背。藥液滴答滴答。
少薇看著他帶有清淺儒雅笑意的雙眼,輕點了下下巴:「嗯。」
她被警惕硬化的心,像那根透明軟管一樣軟了下去。
「有機會,我幫你把把關?」他似乎有層別的揶揄意味。
少薇耳廓微紅:「宋叔叔你別亂開玩笑。他很優秀,所有人都矚目他,不是我能夠得到的。我從沒往那方面想過。」
宋識因望了她一會兒,笑了一笑:「這樣。」
又聊了一陣,多半是宋識因在說自己學生時期的經歷以及女兒。少薇聽著聽著便不知不覺睡著了,不知窗外天黑。醒來後便快九點,她起身要告辭,卻被宋識因告知說臥房已經準備好。
輸完液的少薇感到精神好了些,聽到這話,神情頓住,想講什麼。
宋識因有力的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你燒得太重,醫生說還會反覆,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不行啊,」少薇感到自己笑時唇角肌肉的僵硬:「我還得照顧外婆。」
「我已經派人照顧她。」
「可你不知道地——」少薇噤若寒蟬,仰頭看著宋識因,吞咽了一下。
宋識因一派淡然:「打聽一個眼睛不好的老人家,沒什麼難的。」
他的人抵達時,小小的自建房頗為熱鬧。一瘸一拐的尚清對兩個戴帽的訕笑:「警官,真沒什麼,我怎麼舉證嘛。」
「叫警察或者同志,這裡沒有警官。嚴肅點。」
「好好好,警察同志,你別聽這小子亂說,真沒事,什麼混混啊?咱法治社會。」
梁閱眉頭緊蹙:「你——」
尚清一把牽住了他手。她個子小小,但力氣大得驚人,鐵鉗般摁著他。
梁閱不再說話,冷冷地看著她跟警察解釋身上的傷,最後再千恩萬謝地將。
人送走。
「為什麼撒謊?」他抽出自己的手,從校服褲兜里摸出濕巾,抖開了,很用力地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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