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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捲毛立刻就抬起了眉毛,什麼旖旎想法都沒了,揪著手裡的水瓶包裝紙,悶悶開口。

「我不喜歡他。」

「嗯,可以不喜歡。」許言點頭,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極其平淡地敘述,「應該沒和你說過,我們家在一個很偏的小城市,那裡雖不至於家家燒香迷信,但也沒有同性戀的概念。男人到了二十五歲不結婚,街坊鄰居都會在背後說父母不上心。」

他不喜回頭,過往都鮮少提及。

寥寥兩句,再無其他。

「所以,小潘機長不必跟他們計較。」

許言早過了因別人而活的年紀,每一天過得也都還算瀟灑。

「至於李山,」他笑了下,「婚禮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他們婚禮的操辦基本都是由兩家老人商量著來的,不然,伴郎伴娘也不會都是髮小團了。

「李山跟曉琳一開始是不打算辦婚禮的。」

許言沒有替任何人解釋的意思,如果非要說,大抵是見不得小捲毛因這些委屈,即使是為了自己也不成。

「小潘機長,現在心情有好些嗎?」

一般人順著台階就下了,只有很實誠的小捲毛依舊坐在高高的台子上,不願下來。

「不是心情,是心。」潘煜很認真,反手錘了下胸口,響起有分量的一聲,「許主任,我這裡悶悶地,透不過來氣。」

那確實,是個人挨了這一下,胸口都得有點悶。

許言剛想開句玩笑,就見潘煜注視著他,那雙很漂亮的眼睛藏不住情緒。

他說得很慢——

「明明受了委屈的人是你。」

可為什麼許言一點兒都不覺得委屈?

但潘煜卻更難過了。

那天下午,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子,兩個人聊了很多東西,講旅行、講生活、講多多,也講工作。

潘煜應該是想逗許言笑,提自己剛回國的一次飛行。那趟航班飛貴陽,沒什麼特殊的,非要說就是有個乘客吸了電子菸,就一口。

「不知道是他沒吐氣還是煙霧報警器不靈敏,反正沒響。」潘煜滑坐到地毯上,給許言削了蘋果,「我們那趟是中轉航班,趕時間。乘務長建議是口頭警告、專人看管,落地之後把人送下去就算了,責任機長也同意了。但我不願意,以一敵二,堅定地把他由送下去改為了送進去。機組跟著警局一輪游,我和機長雙雙延誤登機,各罰了兩千塊錢。」

「後來航司知道了情況,讓寫個五百字的情況說明交上去,說是月底會把錢退給我們。」小捲毛劃重點,「五百字!」

那麼多字,誰能寫的了?!

許言有點走神:「所以,你交錢了?」

「嗯,我給責任機長轉了四千,他寫了兩篇情況說明。」 小捲毛現在想起來還憤憤,「從此,我就有了個師父。」

那是他和錢謙的第一次同飛。

錢謙活了半輩子,第一次遇見人傻錢多的主,霎時覺得自己後半輩子都有了希望,撒潑打滾、死纏爛打地把他收了當關門弟子。

許言應該是酒勁兒上來了,思緒都像是掉在了故事裡。

他接過潘煜遞來的蘋果,放在一次性杯子上,看著它卡在那裡不上不下。

「那你後悔嗎?」

「當然不。」

「為什麼?」

「不公平。」

潘煜洗了下刀,拿紙擦乾:「飛機上的錯誤沒有大小之分。錯就是錯了,受懲罰,天經地義。不然,那些規則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其他乘客又為什麼要遵守?我們又為什麼要堅守?」

許言不說話,潘煜便笑,肆意且風流。

「再說,我入職之前是宣過誓的,」

他笑過,神色是正經的,也是認真的。

「敬畏生命、敬畏規章、敬畏職責。」【1】

那樣的人,本就該屬於藍天。

許言看向窗外,雷雨早已停歇。

片刻後,他又轉回視線,不錯眼珠地盯著潘煜。

「看我幹嗎?」

小捲毛想伸手又覺是趁人之危,只能訕訕地捏了下自己的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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