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強不在意地應了一聲,摔上冰箱,咒罵這該死的大熱天。
李金銀麻利地下樓,踩上自行車,往婁澤打工的撞球店疾馳而去。婁澤十點鐘下班,運氣好的話能趕上沿路豆花店的最後一袋紅糖冰豆花。
到了撞球店,店裡沒幾個客人,二手空調嘎吱運作,空氣里滿是汗味和煙味,李金銀在幾個黃頭髮的小流氓里環視一圈,沒捕捉到婁澤銳竹般的身影,徑直回到前台,「老闆,婁澤還沒下班嗎?」
前台的中年夫妻守著桌上一台小電視,男人回:「他今天先走啦,你們沒約好嗎?」
李金銀眨眨眼,乖巧地淺笑道:「知道了,謝謝老闆,老闆再見。」
年輕姑娘像脆生生的嫩筍,男人笑彎了眼,目送她出門,「誒,慢走啊!」
老闆娘啐了一嘴瓜子皮,橫眼掃他:「你怎麼不告訴她那小子滾蛋了?」
「什麼叫滾蛋了,我不是留他幹完這個月嗎?」
「我看你養著閒人,就是為了見這小狐媚子吧!」
「哎喲祖宗你留點口德吧,我是看婁澤那孩子可憐,親娘被兩個男人玩死在床上,後爹為了給他娘報仇又成了殺人犯,要在裡面蹲一輩子,小小年紀沒人看管……」
女人打了他一掌:「知道他是殺人犯的孩子還用他,你沒看他今天瞧我的眼神!」
「那還不是你先說了難聽的……」
豆花袋子上的水珠滴到腿上,一片濕涼,李金銀冷眼瞧向撞球店的招牌,提著冰豆花快步離開,她知道要去哪裡找婁澤了。
後港朝南,原先是個貨港,後來省城建了吃水更深的大港口,宜海這個就漸漸廢棄了,倒是西北岸的小漁港還用著,海鮮市場就建在那裡,每到翻北風的時候,整座城市都布滿魚腥味。
港口盡頭停了艘破舊的采砂船,據說船主非法采砂,被抓了進去,自李金銀有記憶起那艘船就沒人看管。
婁澤坐在港口盡頭,海風把他的黑色T恤吹得鼓脹,露出一截勁瘦的腰線,在茫茫夜色里顯得單薄而孤獨。
這裡算是兩人的秘密基地,每當有人心情不好時,他們就會來後港,有時只是坐一會兒,有時一坐就是一夜,直到日出的霞光籠罩整個海面,他們才會偷偷回家。
李金銀用腳踢他,婁澤沒回頭,抬起手掌心向上勾了勾,李金銀把豆花放上去,他頓時咧開嘴轉過臉來,「趕上了?」
「嗯」,李金銀在他身側坐下來,「可是豆花不冰了。」
「就是暖的才好吃。」婁澤盤起腿來,用牙咬開袋子一角,就這麼叼著喝,「在店裡聽到什麼了?」
李金銀低頭不語,他就明白她什麼都知道了,笑著長嘆:「又得找活兒幹了。」實際上卻不見多煩惱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他望著海面說:「明天是我爸探監的日子,我請了假。」
李金銀點點頭,聽他繼續自語:「也不知道要給他帶些什麼,別人進去前都知道交代點什麼,他悶半天就給我來句——『好好的』。」
婁澤的父親被判死緩兩年,今年是頭一次放監,李金銀說:「帶個蘋果吧。」
「蘋果?」婁澤摸摸鼻子,「也是,裡面伙食估計不怎麼樣,是要補充點維生素」,又說:「水果能帶進去嗎?」
李金銀也說不好。
婁澤隨手撥動地面上小臂粗的鐵錨,錨的另一頭墜在海里,隨著搖晃發出幽遠的水聲。
「其實我不知道見了他要說什麼,他不愛說話,我長這麼大就沒跟他說過多少話,雖然我知道他是個好人,對我和我媽都好。」
錨上掉下的鐵鏽片細碎地散在地上,暗紅色,就像李金銀趕到案發現場時,遍布在婁澤和他父親身上的血液。
婁澤和她不一樣,婁澤是有人愛著的小孩,他的心臟和他的血液一樣,是熱的。這一點,李金銀在真正認識他之後才明白。
「打個草稿吧,我幫你寫。」李金銀舔舔乾澀的唇。
婁澤大笑起來,笑完了說:「算啦,見一面就可以了,夠了。」
李
金銀不可置否,猶豫道:「明天……」
「明天怎麼了?」
李金銀朝他側臉飛速瞄一眼,搖搖頭,「沒什麼,明天你早點去。」
「為什麼要我早一點?」婁澤歪著頭湊過來。
李金銀從他忍笑的眼睛猜到這人在故意逗她,拉下了臉色。
婁澤趕緊低頭求饒,拉住她:「我錯了我錯了,我怎麼敢忘記我們小花的生日?」
李金銀再一次斜眼瞪他,小時候擅自給她取小名,不管她如何反對這人就是油米不進,真惹急眼了認個錯,下回還敢,恨得人牙痒痒。
婁澤笑眯眯:「小花想吃什麼口味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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