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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只剩徐達和她兩個人,韋蕎沒那麼多顧慮,開門見山:「說說吧,怎麼回事?」

徐達眼眶一紅。

這事說起來,誠然不光彩,但也不全是徐達的錯。

事情的起因在於一個月前,陽山幼兒園來了一個轉校生。據說,這個孩子家裡前幾年發生劇變,把孩子嚇抑鬱了,治了兩年多才治好,最近剛被醫生開證明允許上學,陽山幼兒園就接受了孩子的入學申請。

沒想到,入學第一天,孩子在校門口就厲聲尖叫,把幼兒園很多小朋友都嚇哭了,嚴重影響教學秩序。而他尖叫的原因,並非因為病情,而是因為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保安:徐達。

兩年前,這個孩子的家庭劇變,徐達有份參與。

這戶人家是做生意的,借了高利貸,利滾利還不上了,高利貸公司幾次三番派人上門催債,徐達就在這催債隊伍里。

坦白說,徐達是催債隊伍里良心最好的那一個,當他的同事們在牆上潑油漆、畫大字的時候,徐達什麼都沒幹,就在一旁站著,實在被老闆盯得緊了,就抬腳朝凳子上踢幾腳,製造乒桌球乓的緊張氛圍。可徐達沒想到,人一旦進了社會,就會被貼標籤,即便他什麼都沒幹,只要是同黨,就已經被貼上「高利貸同夥」的標籤。

聞此消息,家長們沸騰了!

陽山幼兒園竟然聘請一個高利貸打手來當保安!這不是把祖國的花朵往火坑裡推嗎?查!一定要好好查!說不定這幼兒園從上到下都是黑的!

園長劉淑君頂不住群眾壓力,沒幾天就把徐達辭了。

那轉校生的家裡人這兩年在生意上緩過來了,又成了大戶人家,對高利貸催債那幫人一直恨著,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徐達,當然要往死里打。於是當天,徐達剛被辭退,在路上就被人黑了。等他醒來,人已經躺在醫院裡,徐媽這個藥罐子拖著病軀沒日沒夜地照顧他。

「蕎姐,我沒打過人。」

徐達滿腔委屈,見到韋蕎,終於有了可以傾訴的人,說著說著就哭了。

「我知道。」

韋蕎遞給他一張紙巾,不一會兒徐達就哭濕了好幾張。

「蕎姐,我以前在高利貸公司做事,是不光彩。但我……找不到工作呀,我也是圖一份工資,賺錢給我媽買藥而已。他們怎麼能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呢……」

這才是徐達內心最不能接受的事。

被人打了,遍體鱗傷都不要緊。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他被打的時候,路過的家長沒有一個人肯幫他。以前甜甜地叫他「徐叔叔」的孩子、叫他「小徐師傅」的家長,現在都像看見瘟疫一樣躲著他,還會附送一個鄙夷至極的眼神,好像在說:看不出來,這種社會渣滓竟然能混進幼兒園當保安,現在被人打了,該!

徐達覺得人生無望:「蕎姐,一個人沒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是不是只要走錯一步,後面的路就都沒有了?」

韋蕎沒有回答。

她不會熬心靈雞湯,安慰不了徐達。在人生這個問題上,她並沒有找到答案,她也做得一塌糊塗,走到現在靠的不是計劃、目標、步步為營,而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無奈、「隨便了不然還能怎麼樣」的迷茫。

或許,對普通人而言,這才是人生真正的模樣。一點也不美好,一點也不容易,處處是暗礁,遍地是陷阱,怎樣選擇都會有遺憾。而人與人的不同,也並不在於有沒有遺憾,而在於面對遺憾時的態度。有人從遺憾中看見遺憾美,有人抱憾終生,更有人含恨而死。怎麼看,全在你自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有時候,我們需要一點古人的豁達。

「徐達。」韋蕎問,「你有勇氣來申南城嗎?」

徐達愣住:「什麼?」

「我的意思是,離開吳鎮,離開從小出生長大的地方,去申南城,見一見世界,然後想辦法重新開始,把日子過下去。」

徐達搖頭:「我不能把我媽一個人留在吳鎮,她身體不好,離不開我的照顧。」

韋蕎迅速給他拿主意:「那就把你媽媽帶上。租一間房子,小一點沒關係,你的首要目標是先將自己從泥潭裡拉起來。」

「好,我去。可是,我去申南城能做什麼呢?」

「還是做保安。這份工作你做了這麼久,做得不錯,完全可以繼續做下去。」

「好,我去申南城找一找。」

韋蕎拿出手機,轉發一則招聘啟事給他。

「道森度假區這個月在招保安,你可以按我給你的招聘信息去試一試。道森有嚴格的招聘機制和流程,我只提供你一個試一試的機會,能不能抓住機會全看你,你明白嗎?」

徐達精神一震。

他有機會去申南城、去世界級企業道森了!雖然只是一個保安,但所有的新生活,都是從小事開始的。

「我明白,謝謝蕎姐!」

兩人又聊了幾句。

一個小護士走進來,對徐達道:「3號床的病人,叫徐達是吧?你申請的特護病房現在有空間了,我們用推車推你過去,家屬收拾一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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