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顯得異樣的寂靜。
「媽呢?」江羨黎問身後的陳書月。
「二樓書房。」陳書月指了指。
江羨黎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眉頭蹙起,最終還是去了二樓。
二樓走廊上鋪著柔軟的地毯,以至於人踩上去的腳步聲都被吸走,悄然無聲。
書房的門沒有關緊,隱隱約約有談話的聲音傳來。
江羨黎本來想敲門進去,卻在聽到對話時情不自禁停下。
書房裡的燈光很亮。
陳聿琛將手上一疊文件放在陳銘瞻面前,「你私自和方家達成交易,行為並不妥當。我應該提醒你,安分當好你的董事,別給我帶來麻煩。」
陳銘瞻看到那份文件也不虛:「我雖然現在退居二線,但始終是你的父親,也是華豫前任掌權人。和方家達成一樁交易而已,有什麼不妥?」
「你也知道自己退居二線,父親,你的掌控欲是不是太強了一些呢?可惜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別人干涉,包括所謂的父親。」陳聿琛冷聲,「我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容忍你的多管閒事。趁著你還走得動,去國外走一走,把你那無處安放的野心和精力,消耗在大千世界裡。」
陳銘瞻眸光輕動。
他這個兒
子,比他更擅長蟄伏,不動聲色間,就能直擊要害讓人再無能力翻身。
好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原來是父子爭權的戲碼,這在豪門並不少見。江羨黎不打算摻和,正要退離的時候……
「我也是為你好,比起一個一無是處的江家,方家的女兒,她在學術界的名聲,他們方家的家世才堪堪能與你匹配,也能給華豫帶來助益。」
陳銘瞻是個十足的利益為先的野心家,剛開始陳聿琛無心婚姻的時候,他借和江家的娃娃親綁架陳聿琛娶妻,可並不是因為他對那個江羨黎有多滿意。
他更滿意的是周家的女兒。所以這次他試圖故技重施,可惜陳聿琛並不吃一套,在他和方家私下合作的時候就給他下了套,直至今天,他在華豫最後一個親信也被拔除,無異於斷了他的手腳。
陳銘瞻並不死心:「我這麼做都是為了陳家。當年我不也為了陳家放棄了一貧如洗的初戀而娶了你媽?更何況你並不喜歡那個江羨黎不是嗎?你和我一樣,被這個陳家,被你爺爺綁架了一輩子,連婚姻都無法做主。你還記得你爺爺第一次對你提起這個未婚妻時,你有多反感排斥嗎?」
陳父不是胡說。
一開始陳老爺子提起讓陳聿琛去照顧一個可憐的小女孩時,陳聿琛並不同意,他這個兒子情緒淡薄,也無多少的同情心去安慰一個小可憐。
「如果不是你爺爺拿她做賭激你,你怎麼會去照顧她?而且以你的聰明,豈會猜不到你爺爺怎麼會讓去照顧一個陌生的女孩。」
「你高中就應該猜到了你和江羨黎的婚約,可是這個時候你也發現你對她太好了,竟然讓她愛上了你。」陳父盯著陳聿琛的眼睛,一字一句,「這真是太棘手了。所以為了擺脫這個未婚妻,你出國十年,從不聯繫她,就是要斷了她的念頭。」
陳聿琛閉了閉眼。
十幾歲的少女自以為能將喜歡藏得密不透風,可那份情意明明無時無刻不從眼睛裡流露出來。
他怎麼可能看不見。
不過裝作不知道而已。
高中的陳聿琛,大概比現在還要薄情冷漠一些。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的喜歡,可他對這份喜歡只感到麻煩,無法對她回饋同樣的感情,就只能斷了她的念頭。
「回國後,如果不是我聯繫江家人,你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這樁婚約,甚至不會見你的好學妹。她的感情讓你這麼厭惡避之不及,比起無情我自愧不如。」陳銘瞻慢條斯理地說,「因為我設計了江羨黎,差點給她帶來事業上毀滅性的打擊,為了補償她,也因為陳家始終需要一個少夫人,才給了她婚姻……」
書房的門明明只開了一條縫隙,可是穿出來的字眼如刀片般鋒利,字字割裂她的血肉。
江羨黎站在原地,耳膜里似乎耳鳴般地轟了一下,再也聽不見了,手腳冰涼,如墜冰窟。
她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就像勉力綁好的籬笆,被風一吹,輕易潰散。
她以為當年他出國,是他學業的規劃而已。原來是為了避開她的喜歡啊。
原來他高中就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她的情意讓他嫌棄到避之不及,所以才出國十年,從不聯繫她。
這樣的原因,真是……讓她好難堪。
而他高中對她的照顧,只是出於陳老爺子的要求……連所謂的偏愛,也只是一場愧疚的補償。
所以這麼多年,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竟忽然有些看不清了。如果連偏愛都是假象,她要怎麼繼續堅持呢。
可是她不能怨,不能恨。因為這樁婚姻本來就是她強求來的,是她活該。明明不喜歡卻還是答應了婚約,他對她也算仁慈了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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