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裴老夫人壽辰,也是他唯一有正當理由,能同她打個照面的日子。
自打護送她回來後,這些天,他面上看不出痕跡,內心一天比一天煎熬。
他立在學堂中,會恍惚覺得身後有雙泛淚的雙眸,在含怨帶淚盯著他。
他端坐在書案旁,低頭溫書,腦子裡也時不時會閃過那日她伏在書案上的場景。
美人泣淚,惹眼又招人憐。
可這般柔弱招人憐惜的女子,卻又會強勢火熱,扯住自己的胸口,迫使自己低下頭。
她的唇又燙又軟,含住他吮他的時候,大膽又奔放。
謝濯光每每不經意間,想起這一幕,那一刻的手足無措,腦子空白仍歷歷在目。
她瞧著無害,卻是個勾人心魄的妖精,會讓人魂魄顫慄。
這樣的女子,遠著些……也好。
謝濯光神情自若,端起冷掉的茶,一口飲盡。
片刻前,裴尚興高采烈離去的身影,又在他面前浮現。
她和他,進行到哪一步了?才會使裴尚這般神思不屬,魂魄都飛她那去了?
她也會像對自己那樣對裴尚麼?
謝濯光又憶起了那個吻。
不能再繼續細想了。
他冷著一張臉,渾身泛著一股浸到骨髓中的涼意。
「世子爺,少爺剛吩咐過了,讓我帶您選件衣裳。您看?」
先前潑了他水的丫鬟上來,羞羞答答。
謝濯光斂下雙眸,只說了兩字:「不用。」
他在裴府留宿過多次,對裴尚這很熟悉。
待丫鬟退下,他站至裴尚衣櫥旁,迎面而來,就是一柜子花花綠綠,花團錦簇。
他目光一下鎖定裴尚方才提及的青色衣物。
這顏色裴尚不喜,也素來不穿,專門負責保管衣物的丫鬟,就將它收到衣櫥最底下去了。
若不仔細看,難窺得蹤跡。
男子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在最底下這件青色直裰上摩挲。許久,指尖一轉,卻滑到旁邊一件朱紅團雲錦衣處。
這是一件緋衣。
謝濯光臉上瞧不出有絲毫波動,依舊是冷冷的。
將衣物抽出來後,他的目光在團雲圖案上,停留了許久。又過了好些時候,才復將這件衣物拾起,換了上去。
穿上不適合自己的衣物,就如同套了件別人的皮,渾身上下似爬滿蟲子搬,哪哪都不自在。
這件緋衣,謝濯光剛一上身,就覺得四肢如同被鐵鏈禁錮住,勒得他喘不過氣。
可有些事,一旦邁出那一步,就如同與魔做了交易,已經回不了頭了。
謝濯光剛邁出門,程青乍一見他這般打扮,嘴張得老大。
「世子,要不我……」
他想喚人去謝國公府再取件衣裳來,這京都,誰不知他家這世子爺,最愛青,最厭的就是紅。
向來不穿緋色。
謝濯光眼眸如同秋日濃霧般涼薄。
「不打緊。」他擠出這三字。
這幾字一說完,謝濯光抬腳的步子又頓了頓,兩三息過後,如青玉般的幽冷男聲,才復響起。
「你……遠著些,我散散心。」
於是,程青就這樣,隔著十來丈,遠遠跟在謝濯光身後。
日頭很好,是個極其好的天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裴府因著老夫人的生辰,四處張燈結彩。
謝濯光作為一個前來賀壽的貴客,因那些說不出口的隱秘心事,他只能往小徑幽靜處走。
一路上,沒碰上幾個丫鬟婆子。
按理,他應去宴席處,再不濟,也是去榮景堂。
謝濯光腳步走著走著,裴尚那句「我要去給窈妹妹配魚食」,車軲轆一樣在他腦子裡迴蕩,直攪得他不得安生。
他一時之間,氣血上涌,胸腔中滿是躁意。
厭棄從心底一點點往上涌,最終,他腳步一轉,還是認命轉向水潭那邊。
裴府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餵魚食了。
全程,程青一直跟在他後面。
自打他見了自家世子爺穿上裴少爺這件緋衣,他就覺得不對勁。
自家主子,雖然素來是愛冷著一張臉,渾身一股涼意,但也未曾像今日這般,自棄之感,都快溢出成一層濃濃的黑霧了。
又是……跟虞小姐有關?
他長嘆一口氣,皺著眉跟上去。
耳側除了腳步聲,一點動靜也無,靜得謝濯光能聽見自己卑劣的心音。
他冷著一張臉,步子越走越慢,可最終,水榭還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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