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羅氏話語中一股調侃之意,可那神情,確是再親切不過。
虞明窈一轉身,就看到平日早該入睡的外祖母,披著一件比她身上披風略厚的靛青織花披風,立於拐角的柱子旁,滿臉祥和瞅著她。
一頭銀絲在月光下顯得愈發透著光。
「哪有什麼興致,隨便走兩步。」
一股暖流從胸口處湧出,虞明窈倍感熨帖,她眉梢帶笑,三兩步走至施羅氏身旁,攙住施羅氏的手肘。
「大晚上還勞外祖母費心,說來也是明窈的不是了。」
她語氣歡快,可施羅氏聽了,一記爆栗敲在虞明窈腦門上。
「你這促狹鬼,現在還糊弄起外祖母來了。」
施羅氏雖仍是笑著的,言語不乏感慨。
白日裡的事,她都知道了。她也沒想到這等事,會讓她的乖囡煩心至此。
她就虞明窈母親一個孩子,自幼疼惜著長大,連出嫁的對象,都只在方圓十里內找,生怕找了個遠地方的,到時候孩子受了委屈,想回娘家都不成。
虞明窈是她看著長大的。丁點大的孩子,能有什麼心眼,最多就耍耍小性子,她這外孫生得這般好,秉性也不壞。
只要挑個好郎君,便可如意一生,她到時百年,也能回地底給乖女一個交待。
可自打上京都以後,她看不透她了。
她這外孫女,不是個避事畏縮的人。常年養在深閨,除了親戚,也見不到幾個同齡的郎君。
按理,不可能會心有千千結,如花似玉的年紀,身上浮著深宮怨婦一般的愁。
「有什麼事,都跟外祖母說說好麼?別看外祖母年紀大,當年吶,也曾贈過錦帕年少過。」
她摟著虞明窈,向她眨眨眼。
「哎呀,沒有的事!」
虞明窈一聽到這,就惱了。
「那到底今兒為什麼睡不著,可不許扯謊。」
「我就是……」
虞明窈剛啟唇,想隨意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可施羅氏的眼神太透亮了,那雙歷經滄桑的眸,讓她這點小女兒心思無所遁形。
她眼前倏地浮現上一世施羅氏臨了之際,消瘦的面容,飽含擔憂的眸。她似是又觸到那股冰涼。
虞明窈心地驀地一軟,嘴角掠過一縷淺淡的笑意,似曇花一般,美得轉瞬即逝。
「什麼都瞞不過外祖母,」她向施羅氏溫熱的身軀,靠了靠,「我就是有點煩那兩人。」
「哪倆?」施羅氏故作不知。
「外祖母你再這樣,我不說了!」
「好好好。」施羅氏收起咧起的嘴角。
「你說,嫁到深宅大院有什麼好?不是中饋,就是要料理小妾。這要是夫妻恩愛還好,要是感情不濃,還得成日裡等一個不歸家的人。」
「女子容顏再好,也會老去,男子要是想尋新歡,總能尋到年輕貌美的新人,不管年歲如何,想要子嗣都容易得緊。」
「憑什么女子就非得擇一人終老,走錯一步就誤終身。外祖母,我不明白。」
虞明窈雙眸罕見全是執拗。
施羅氏笑笑,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握住虞明窈的手,又往披風裡攏了攏。慢慢踱步中,話音才又響起。
「這世間,難得兩全。有時候日子過著過著,就過去了。年輕時持刀以對、仇人似的夫婦,老了成了佳話,最初人人看好的良緣,最後也可能成為怨偶。」
「什麼事,都得經營,好生盤算。男子有男子的苦,女子也有女子的樂。」
「這些等你碰上就知道了。」
施羅氏一番苦口心腸,聽得虞明窈在心中狂頂嘴。
外祖母總以為她還小,但她有些事經過一遭,已經不想再同其他閨閣女子一樣,把心繫在情愛之上了。
人生廣袤,應任她
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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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快起來,再遲就誤了上學堂的時辰了!你今兒還得去裴老夫人那請安。」
耳側雁月焦急的叫喚,一聲比一聲急。
虞明窈翻了個身,假裝沒聽到。她本身就不是什麼都爭拔尖的人,上輩子沒倚仗,每天卯時就得去婆母那請安。
現好不容易重回最無憂無慮的年歲,她才不想那麼累!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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