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稱呼的轉變,醫生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說:「母親是什麼感覺?」
他戴著口罩,只留下一雙含笑的眼睛注視著劉湘玉,他不明所以的笑著,脖頸處忽然噴出鮮血,而後染紅了身上的白大褂。
「我早就死了。」
劉湘玉閉了閉眼,心中竟有些酸澀。
牆皮脫落,四周的護士病人變成了矮矮的墳墓,刺目的白熾燈逐漸變得黯淡,光暈消散在黑暗裡向遠處飄去,高高掛起,變成了頭頂的一輪月。
棺材裡,劉湘玉猛地睜開眼睛,於冷汗涔涔中爬了出來,她大口呼吸著,在一片煙霧繚繞中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
南疆,這裡是南疆。
劉湘玉想:她應該去找趙無名。
她穿著大紅的嫁衣,此刻竟有些分不清是靈魂困在了這幅軀殼中,還是沉睡的靈魂終於甦醒。
她只覺皮肉疼的厲害。
慘澹的月光透過沉沉雲靄掉在了滿地的落葉上,寒鴉四起,烏壓壓的從半空掠過,棲息停靠在那棵古樹上。
紅綢上的木牌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劉湘玉累的癱到在樹旁,她看向自己的四肢,都有過縫合的痕跡,她又摸向自己的背部,一條長長的,凸起的疤痕自後頸一直延伸到尾骨。
比起正常人的身體,這更像被分解後縫合起來的屍體。
「你終於醒了。」
劉湘玉循聲望去,看到了同樣身著婚服的少年,他帶著一張臉譜面具,之前在夢中也看不清的那張臉被遮的嚴實。
「醫生。」劉湘玉說:「你的面具很醜,不知是何人畫的。」
但劉湘玉並不想知道,劉安珩也沒打算說。
「這也是你的世界嗎?」
「不,這是你的世界。」
劉安珩似乎在笑,飛揚的高馬尾也展現了其主人的興奮,他毫不在意地抹去自己脖子上的血跡,伸手撫過琴弦,說:「我教你彈琴吧。」
劉湘玉望著他:「我並非琴師,緣何學琴?」
劉安珩一怔,又聽見她問:「你將我如此打扮,可是要同我成婚?」
劉湘玉的語氣說不上是嘲弄還是什麼,她只覺得實在新鮮,便充滿惡意地不斷刺激這人:「還是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將自己的心上人殺了之後來了個移魂換體?」
「可惜了,我也不喜歡你。」
劉安珩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等你記起來就好了,你只是暫時忘了。」
劉湘玉斂了笑,一字一句道:「若你我之間真的有什麼故事,那也定是你死我活的仇敵,你應該慶幸我如今什麼都記不得。」
「不然......」
「不然你會說出更多難聽的話語,又或者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劉安珩笑著搭茬,指了指她身上縫合過的疤痕,示意她瞧:「可惜,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縫合過的痕跡消失不見,只有五臟六腑還在隱隱作痛。
「滿娘,你是屬於我的。」
小船搖晃,湖底的鯉魚躍上來又掉下去,在接天蓮葉的深處,也曾有個少年這樣說過。
他躺在船上,一片悠然自得的樣子,用撒嬌般的語氣黏糊道:「滿娘,我們很快就能成親了,成親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女子笑著為他擦去了臉上的水滴,濃情蜜意時也曾回應道:「嗯,我是屬於你的。」
思緒回籠,劉湘玉的心底卻泛不起半點漣漪,她看著劉安珩,終於想起了什麼。
但她不是滿娘。
於是她片刻不遲地冷漠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找錯人了。」
劉安珩卻固執的說是她忘記了。
他勝券在握,並爭執這個答案,便放鬆了身子倚靠在樹上,興致勃勃的講起了自己的故事,一直到戛然而止的十八歲,在此之前,劉湘玉經歷的都是他的人生。
滿娘身死魂消,劉安珩卻因得這份執念不肯離開,所以他用盡了各種辦法找尋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想復刻自己的來時路,教滿娘同他一樣成為那不死不滅的異世人。
劉安珩顛倒的語序沒有絲毫邏輯,但困擾劉湘玉許久的問題卻被她終於被搞懂了。
為什麼她會穿越到大祈,為什麼她會被綁定系統,為什麼她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任務。
所以那不是劉湘玉第一次來大祈,她與趙無名的初見也並不是初見。
如果此刻才是開始呢?
劉湘玉口舌發乾,被自己這瘋魔的猜想弄得發笑,任憑心裡驚濤駭浪面上也是一片雲淡風輕。
她深吸一口氣,如果,如果能在這裡結束呢?
劉湘玉並不敢篤定自己的猜想是對的,可她依舊忍不住對劉安珩的計劃拍掌叫絕。
真聰明啊。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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