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經意地向窗外瞥了一眼，看見叢未雖摔在雪地里，卻仍然抬著頭，看向她車子離開的方向。

她們的眼神在車外後視鏡里短暫地交匯。

高巍薇不知道叢未有沒有認出她，但她永遠記住了叢未在風雪中的那個眼神，那種窮追不捨、永不停歇的磨人眼神，像是要永遠跟著她，跟她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她不覺打了個激靈，不敢再回頭看叢未第二眼，趕緊加速駛離了。

或許是因為這個眼神，高巍薇記住了叢未，也憎惡上了

叢未。

這種憎惡，在她聽說秦惟馨的賄賂背後都是叢未在指使時達到了頂峰。

當時盛傳的說法是——秦惟馨不過是幫叢未頂包，是叢未想要借這個案子炒作，才慫恿秦惟馨去爭取當向思思的辯護人。

如果能打贏，那麼叢未就會作為秦惟馨的副手，和秦惟馨到時候一起出現在媒體的各大頭版頭條。而如果打輸了，秦惟馨就會作為她的替死鬼，而她則毫髮無損。

高巍薇聽到這種說法後，就覺得她的第六感真是靈驗，對叢未的厭惡是這樣明智。

她平生最討厭這種借案子炒作的訟棍，何況還是這種踩著自己師父作威作福的敗類。如果有機會，她真想好好教訓教訓這樣不擇手段的人。

但可惜，她把一切做得乾淨利落，把什麼都推給了秦惟馨，自己倒全身而退了。

不過，她不久後便聽說，叢未是秦惟馨副手的事情也被媒體爆出來了，叢未受到了各種辱罵與騷擾，因此也註銷了律師證，徹底退出了這一行。

既然叢未已經得到了教訓，泯城案也有了判決，一切都塵埃落定，高巍薇以為她就此會忘記這個名字。

可事實是，這麼多年來，有時候她會忽然想起這個名字，還有那雙在風雪中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所以間隔數年，在泯城的法院見到她時，高巍薇既驚訝，又突然覺得，心裡隱隱涌動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激動。

而那時，她已經改了姓叫尤未，但那雙眼睛，還是如此熟悉，讓高巍薇不禁一凜。

很難說，她心裡對尤未到底是一種怎樣複雜的感覺，但在虞夢陽的案子裡，她確實領略了尤未的另一面。

她並不像她認為的，只是個只會炒作、大腦空空的訟棍，而是在虞夢陽不願說出實情的情況下，使計逼著魏紹祺先說出真相。

雖然有改觀，她覺得她還是不喜歡尤未。

人們初次見面時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會像一個烙印一樣，永遠烙在彼此的記憶里。

因為那個眼神，她永遠地討厭尤未，即便尤未在虞夢陽的案子裡其實是變相救了她。

她去泯城辦理虞夢陽的案子前，已經離S省人民檢察院的副檢察長只差一步之遙。院裡為了考驗她，下派她去淮城市人民檢察院掛職一年。

虞夢陽的案子恰好是她被調回省檢察院前的最後一個案子。

現在實行的都是「檢察官終身責任制」，如果當時尤未沒有揭露真相，而是讓虞夢陽最後被當成兇手重判，她無法想像未來的某一天，案子如果被有心人重新翻出來，她會有什麼下場。

但她也並不想感激尤未，她還是對她有些討厭，討厭她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她，而是非要在庭上鬧這麼一出。

在結案後，她還是會像從前一樣，有時候猝不及防地在某個瞬間，會無由地想起這個人，然後不免會繼續想像，她們的第三次遇見會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

但當第三次的遇見成真時，她才發現這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接到院裡領導的電話時，她正在和家人過春節，所以在煙花爆竹聲中，聽到尤未的名字時，她覺得很不真切，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還讓家人們先不要再放煙花了。

她換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麻煩領導再說一遍。

可這一次和上一次沒有區別，還是這個名字，這個她十分討厭的名字。

讓她協助辦案的請求，是棲城市光臨區檢察院發來的，他們認為這次的案件需要派人在偵查階段提前介入。

而指明要她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牽扯到她和況思博辦理的那件舊案。

聽到這個消息後，她懵了許久，繼而又問，是怎樣的一個牽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