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時警方並不知道你們和阿忘的存在，」尤未向她確認，「在春臨被捕之後，你們也沒去找過警方，對嗎？」

「我們那時六神無主，一切都聽Eva的安排。」孟秋荷回憶，「她讓我們不要擔心，她說她一定會想辦法救春臨姐。因為怕阿忘會繼續找上我們，對我們不利，又考慮到那個時候兒童村已經被強拆，不存在了，她說要把我們分別送回我們戶籍地的福利院。她讓我們千萬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們在泯城所發生的一切，否則阿忘可能會追來的。」

「就算她不說，我們自己也不願提起這些事，就聽從她的安排，讓她送我們回去了。她囑咐我們，就和福利院的人說，是兒童村的人送我們回來的，千萬別提起她。如果有任何問題，再聯繫她。」孟秋荷頓了頓，「可等回到福利院之後，我卻再也聯繫不上她了……」

「直到2015年，我才從新聞上知道春臨姐被判刑了……」孟秋荷提起這個還是有些難過，「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但我到現在仍然覺得，春臨姐是被阿忘栽贓陷害的，真正動手殺人的兇手應該就是阿忘。」

Eva這個名字，早就引起了尤未的警覺。

叫Eva，又是心理醫生，這讓她不得不想起一個人。

她立即拿出Ava的照片，讓孟秋荷確認：「你說的那個叫Eva的醫生，是不是這個人？」

孟秋荷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很快否認了：「不是同一個人。」

「你再看看？」和她判斷的不一致，尤未有些意外，「已經十年過去了，可能她的長相會有些變化。」

「她不是Eva。」孟秋荷非常篤定，「Eva的眼睛是丹鳳眼，不是雙眼皮的，臉比較長，照片裡這個人是雙眼皮，臉很寬，下巴比較短，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尤未愣然了一陣，才

收起了照片：「那之後，你有和趙小霜，還有梅梅聯繫過嗎？」

「之前，Eva在臨走前說過，如果沒有特別情況，讓我們三個先不要聯繫彼此，她怕阿忘跟上我們其中的某一個，就能找到其他人。」

孟秋荷目光黯淡下來：「而現在，我想我們也不想再聯繫彼此了。那些過去，對我們來講真的太沉重了。我改名換姓，花了好多年，去忘記這些事，去開始我新的生活。重新見到彼此，就意味著我們又要面對那些可怕的曾經。我沒有這個勇氣，我猜她們也應該一樣。」

孟秋荷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團棉花，堵在尤未的嗓子眼上，讓她向孟秋荷再也張不了嘴。

可是為了鄧春臨，她不得不懇求她：「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尤律師，」孟秋荷的眼裡淚光閃爍，「宗律之所以能找到我，是因為我曾經在春臨姐所在的監獄外徘徊，被她撞見了……她起疑之後，找上了我，問我能不能去找警方，對警方說出我了解的事情……」

她捂住自己流淚的眼睛：「我很想，真的很想救春臨姐，可是我真的沒有這個勇氣。如果要去找警方，就代表我要說出一切……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連想一想那些事我都想去死，我沒有勇氣說出口，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她哭著向尤未不斷地道歉，甚至在激動之下想要跪下來，卻被尤未制止了。

她替孟秋荷拭去淚水：「不用道歉，你已經非常非常勇敢了。不管是孟秋荷，還是舒清芙，你都已經非常勇敢地長大了。」

含著淚水，尤未給她一個擁抱：「不要愧疚，不要難受，我可以再去找別的證人，別的證據。我一定會做完師姐沒做完的事，還春臨一個清白的。」

孟秋荷心口堵得難受，緊緊抱住了尤未，啜泣著道謝：「謝謝，謝謝……謝謝……」

***

見過孟秋荷，了解了當時案發前的起因經過，尤未的心情反而卻更沉重了。

坐船下島時，她呆呆地站在甲板上站立半晌，任海風將她的頭髮吹得凌亂。

江耀理解她此刻壓抑的心情，也走出船艙，默默站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眺望船尾湧起的一串串白色浪花。

她覺察到他的氣息，並未回頭，只是問他：「後來孟秋荷說的那些，你在門外都聽到了吧？」

「聽見了，」這麼多年來，儘管已經見識過了了許多人性的黑暗面，江耀還是覺得孟秋荷所說的一切真是駭人聽聞，「人吶，真奇怪，好起來可以很好，壞起來卻也永遠沒有底。」

尤未覺得她有點累了，不是因為奔波來奔波去，而是這漫長的一場戰鬥，像是永遠沒有止境，一眼也看不到頭。

她歪頭，倚靠向江耀：「我來的時候，鐵了心要撬開她的嘴。等真的撬開了，我卻沒有辦法鐵了心帶她回去……」

他明白她的心力交瘁，輕輕攬住她的肩：「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還會有其他證人，還會有其他證據。而且孟秋荷在案發當天，其實也並沒有目睹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算她去向警方說明情況，也並不能完全洗刷鄧春臨的嫌疑……」

他說的，她都知道，可是假如孟秋荷能向警方說明當年的來龍去脈，至少證明現場可能有其他人存在，是有可能讓他們重新介入的。

可她既然已經放棄帶回孟秋荷了，希望就已經破滅了。而雖然她剛才那樣安慰孟秋荷，對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證據，到底能不能為鄧春臨洗刷殺人的嫌疑，她心裡其實也沒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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