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把這說成是吵架?」尤未簡直難以相信她聽到了什麼,「您見過您女兒身上的傷嗎?」
虞母的嘴唇顫抖了下,隨後平靜道:「見過。」
尤未不能再保持冷靜:「那您怎麼還會認為這是吵架?這不是吵架,這是家暴,這是實打實的傷害。」
「我們村子裡,沒人會用這兩個字。」虞母面上依然平靜,但是一種麻木的平靜,「村子裡,哪家的媳婦沒挨過打,兩夫妻吵架吵上頭了,難免都要動手動腳的。我不僅見過,我也挨過。這麼多年,我不也過來了嗎?她再委屈,不至於鬧到殺人的地步。她這樣子,讓我和她爹以後在村子裡怎麼做人,讓祺祺以後怎麼做人?」
「當年就不該放她出去讀書的,」虞母唯一只對此感到懊悔,「女孩子家家,讀書太多不是什麼好事,太有自己主意了。要我說,小魏對她沒什麼不好的,既沒嫌棄她出身,平日裡也惦記著我們一家子,不僅給陽兒她弟弟安排工作,落戶買房,他一樣也沒落下。我讓她平日裡多順著他來,她就是不聽我話,你看現在鬧成這樣,哎!」
她一聲嘆息,卻引得尤未無法淡定了:「她沒有忍過嗎?她和魏岱結婚十多年了,她被家暴了多少次,她之前有哪一次反抗過?她唯獨只反抗過這一次!一次而已,為什麼她卻成了您眼中的罪人,而動手了這麼多次的魏岱,不僅沒錯,反倒是您眼中的受害者?」
虞母對她的質問無動於衷:「尤律師,我這是幫理不幫親,說的都是實在理。小魏動手是他不對,但現在鬧出人命,確實是陽兒不對了。」
尤未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江耀阻攔:「謝謝阿姨,案子有進展了我們會告訴您的,您有什麼問題也可以隨時聯繫我們。」
等虞母和客氣道別,兩人走出門外,他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才合作第一天,就連讓我說話的機會都不給?」
「你在法庭上想說多少我都不會攔著你,但是和她理論,會有結果嗎?」江耀理解她的激動,「你每句話說得都對,只是你和她的認知不在同一層面上。她的一生,都生活在那個以丈夫為天,以閒言碎語為公論的村子裡,你沒說錯,可她也並沒說錯,因為她的認知只到這裡為止了。」
尤未滯了幾秒,覺得他拉走自己是對的,這樣和虞母爭辯是無用的。
她可以去為虞夢陽爭取法庭上的無罪,但卻不能在虞母的心裡和那個村子裡為虞夢陽爭取到無罪。
明明她也不是新人了,在遇到這種問題上,她本該和江耀一樣保持久經沙場的冷靜與克制,但就是因為同為女性的感同身受,讓她還是無法做到完全的冷靜和克制。
江耀敏銳地捕捉到她的情緒變化,對她道:「你還記得你那天在輝爾曼的天台上,你問過我什麼嗎?」
尤未詫異,他卻自顧自回答:「你問我,對這個世界是不是很失望。」
「我們都知道,人如蚍蜉,無法撼樹,妄想以蚍蜉之力,撼動整個世界,本來就是不現實的。」
「但一個無罪的判決,日後可以一直被當作參考案例援引,讓更多的虞夢陽看到希望。即使她們不能受到所有人的理解,即使還是會有很多虞母和村民會在心裡判她們有罪,但這樣的無罪判決已經為她們的生命權做了最好的註解,證明她的生命權和魏岱的生命權同等重要,證明她為了自己的生命權勇敢自衛沒有過錯,證明她和魏岱就是生而平等的。」
「我們能做的或許有限,但也是我們所能做到的全部了。」江耀勸慰她,「所以,你也不要太失望了。」
「江律師,你是把我當成你的小朋友來教育了嗎?我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灰心喪氣跟你鬧情緒嗎?」尤未揚揚下巴,「走吧,我們不該在這裡再浪費時間了,一起去現場看一看吧。」
***
這次案發的別墅,地處偏僻,離虞母暫住的酒店也不近。
江耀和尤未按冷欣然給的位置趕到的時候,一大早從火車站趕來的鄭躊躇和瞿英姿反而比他們到得早,已經換上了手套和鞋套在等他們。
兩人向江耀和尤未打過招呼,尤未先讓他們把行李放上她的車,和江耀也戴上了手套和鞋套。
鄭躊躇替瞿英姿去放行李了,留下瞿英姿和他們講情況:「魏家的保姆剛過來給我們開了門,讓我們等會兒結束,直接把門關好就行了,他們家都是用密碼鎖的。」
尤未回憶了下,保姆也曾向警方出具過證言,有點遺憾她人已經先走了:
「你們剛有問過她那天的情況嗎?她好像說案發的那天,她一整天都不在這裡?」
「剛問了她幾句。」從調查取證部轉來的瞿英姿自然不會放過這些蛛絲馬跡,「她剛告訴我們,這棟別墅其實不是魏家常住的地方,是為了讓魏紹祺訓練,才特地買下來的。魏紹祺要訓練的時候,他們才會來這裡臨時住一下,所以有時候不會叫她特意趕過來照顧魏紹祺,因為這裡太偏了,路實在太遠了。」
「訓練?」江耀想起魏紹祺的高爾夫球桿,「是什麼有關於高爾夫的訓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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