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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一直以為,自己即便接觸那些禁忌之物也依舊能留存理智是因為自己神魂強大、本心堅定。所以那找上他的人再三陳述,他也根本沒有將對方的「忠告」聽進心裡。

但眼下,明塵上仙撕毀了他的自以為是與洋洋得意,展露在他面前的真相殘酷無比——他之所以沒被風暴卷進海里並不是因為他本心堅定,而是有人如鎮天的支柱般將他的魂靈釘死在神舟的大地。只要他不背棄人族,不背棄自己,他曾經恐懼焦慮的一切根本不會降臨!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玄中神情猙獰,他竭嘶底里地咆哮著,恨得牙根都咬出了血跡。「銘記」能讓他的存在不被外物扭曲,但卻無法阻止他塗抹自己的魂靈。玄中絕不接受自己落得這般田地都是因為自作自受,有一瞬間,前所未有的恨意湧上他的識海,他想大聲咒罵明塵上仙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真相?!只是冷眼旁觀他在絕望恐懼中掙扎!但是當他對上那雙無情無欲、漠然如天上飛雪般的眼睛,他又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

他太過愚蠢了,靈魂都已經被無極主殿「錨定」,竟還妄想著能夠逃離。

玄中痛哭流涕,他想奪路而逃,四肢卻不聽使喚地動了起來。他如同提線的傀儡人偶般站直身體,一步一挪地朝著明塵上仙走去。

「不、不!掌教,我錯了!弟子錯了,弟子真的知錯了啊——!」玄中悽厲無比地嘶喊著,他拼盡全力地抵抗,以致渾身骨骼都發出折斷碎裂的聲響。短短几步路的距離,皮下滲出的鮮血已經將玄中染成了一個血人。他扭曲反折的五指卻還是顫抖伸出,握住了明塵上仙手中通透的筆。

他的脖頸手背青筋暴起,五官因為用力過猛而錯位扭曲,他齒縫間源源不斷地湧出血水,口中卻還慘叫不停。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我說,我什麼都交代!掌教,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是中州,是姜家,是冥神骨君——!」

「玄中。」

明塵上仙再次打斷了他求饒的話語,他容色淡淡,眉間似有一絲悲憫:「你應擔負起自己的選擇。」

流雲罡風拂動明塵的廣袖,他抬起的手虛虛地握著,那是一個與玄中一模一樣的持筆的手勢。肢體扭曲的玄中被迫與他並肩而立,那張寫滿玄中生平的捲軸在兩人面前徐徐展開,似是拂動著松煙墨的香氣。從背後望去,兩人相似的姿態恍惚間還能窺見當年師長與弟子之間的大道同行,而今回首卻只剩滿目瘡痍,一地泥濘。

明塵抬手,玄中抬手;明塵垂手,玄中落筆。

柔軟的筆尖觸及無形的紙面,自筆尖泛起水波的漣漪。那枯槁顫抖的手用力往旁邊一撇,毛筆與書卷便同時化作雲煙散去。

連感受絕望的時間都沒有,奔涌的黯色瞬間吞沒了玄中尚存知性的眼。留存人世的最後一刻,玄中「看見」自己的血肉化作泡沫,耳畔捉來一聲尖銳的蟬鳴,一股陰邃淒寒的冷意襲上神魂。再之後,「玄中」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哭嚎求饒聲戛然而止,就連扭動的影子都突兀的僵直。明塵沒有回頭,只是伸手拂去那些縹緲靉靆的雲霧,他身旁的影子嘩啦一聲軟倒了下去,像一袋子泥漿般砸落在地。難以想像,那竟然曾經是一個人的陰影。

明塵上仙十分平靜,他緩緩捲起曾經寫有「玄中」之名的無極道門弟子名錄。

短暫的寂靜之後,一陣令人牙酸的糅雜之聲突然自明塵身後響起。伴隨著形骸撕裂時刺耳的骨裂,關節切磨契合的窸窣之聲,血肉糜爛攪和成一團的粘稠以一種畸形的雜音混雜成一種森然詭譎的韻律。那委頓在明塵腳邊的黑影逐漸膨脹,兜著一腔膿血的皮囊不自然地凸起,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中爬出。

終於,那張道貌岸然的皮囊破裂,內容物瘋狂外涌,然而流淌出來的除了糜爛融化的血肉,還有噴涌的、漆黑猩紅的血霧。

那血霧似沖天而起的血泉,幾乎要污濁這一方無垢無塵的淨土。

「姜佑。」明塵上仙喚道。

須臾,某個禁忌的名諱被人喊出,那隱秘於幽微之間的偉力悄無聲息地降臨。祂的分靈降臨了這具曾經名為「玄中」的軀體。

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聲不絕於耳,炒豆一樣噼里啪啦地連綿成一片,明塵上仙身後,一個龐大如山、詭譎森然的影子逐漸直立而起。那影子不停的向上延展、抻拉,最後從一人高的影子變成了山巒般巍峨的龐然大物。明塵回頭,祂低垂著「頭顱」俯瞰著眼前呼喚祂的人,「口中」發出陣陣雷鳴隆隆般低沉的龍吟。那低吟甫一入耳便讓人幻惑叢生,無數似是而非的記憶碎片在眼前走馬觀花地閃過。

祂由無數根脊骨組裝而成,像一座堆砌屍骨的山峰,漆黑中參雜著一絲猩紅的血霧是縈繞在白骨之上的血肉。無數脊骨互相連綴,一段又一段的關節相砌形成了一隻形似骨龍的猙獰生物。龍首本該是眼睛的地方是空洞洞的兩團磷火,躍動著淒冷陰邃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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