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時間陷入了僵持,所有人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敢吭聲。直到江央吐完,紅著眼圈抬起頭來,楚夭才像只無意間闖了禍似的貓兒般小心翼翼地詢問著。然而江央在吐完那些黑泥之後,他整個人的精神氣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外人看上去永遠慈悲溫柔的神子,此時眼神卻疲憊而又冷漠。他好似從神壇隕落,又仿佛是從一樽泥塑的神像重新變回了人。
「外來者,停手吧。」江央咬牙扶額,眼中隱有血絲,「不管你們為什麼而來,但眼下,你們必須先幫我找到一個人。」
「否則,一切都遲了。」
……
拉則跑了,據大妮所說,拉則是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她,才突然撇下她跑了。
「可我沒聽到任何聲音。」宋從心擰了擰眉,她不懷疑大妮在說謊,但她確實沒有捕捉到任何異樣。
大妮聞言卻突然顯得有些緊張,她倉皇無措地瞥了宋從心一眼,見她面上沒有露出不耐與質疑的神色,才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我從小就能聽見、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別人可能看不見也聽不見,但我不知道哪些是別人看不見也聽不見的,但、但我沒有撒謊……」
宋從心看著女孩緊張的神情,頓時一怔:「……我知道你沒有撒謊。大妮,這不是你的錯,你靈性極高,很可能會看見或聽見一些常人無法感知到的東西。這是天賦,不是詛咒,你不用愧疚,也不用害怕。」
大妮漲紅了臉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兩手緊捏著自己的衣角,哽咽道:「但、但我……沒人相信我說的話。阿媽相信我,但她讓我不要跟別人說,要假裝看不見,可我分不清哪些是別人能看見的,哪些是看不見的……」
「因為他們看不見,所以不相信。就像大妮你看得見,也沒辦法覺得那些東西就不存在,對不對?」宋從心將大妮抱起來,撫了撫她的天靈,「別害怕,也不要排斥自己的能力。我教你一個咒語,當你不想看的時候,便將『眼睛』閉起,想要看見時,再將『眼睛』睜開。我送一串辟邪的珠子給你,你往後要記得隨身攜帶。等以後你長大了,不再害怕了,你就可以用這份天賦去幫助更多的人。明白嗎?」
大妮眼中含淚,用力地點了點頭。宋從心也依言教會了她「閉目」的咒語,同時也取了一件自己隨身佩戴的桃木手鍊給她戴上。倒不是宋從心小氣,捨不得給這孩子更好的,只是她眼下還摸不清楚大妮的身世來歷,唐突送出貴重之物,對這孩子來說是禍非福。
但大妮的天賦之高堪稱世所罕見,她將來若不能踏上仙途,反而可能會命途多舛。
「我們先繼續前進吧。」想到突然消失的拉則,宋從心心中升起陰霾。但她也明白,拉則若不願主動現身,自己恐怕是找不到她的。
要儘快查明神女詛咒的真相。宋從心的直覺告訴她,繼續拖延下去或許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仔細算一下,朝聖節的時限恐怕也快到了,若不能在朝聖節前破除詛咒,《傾戀》原書中那場毀滅一切的雪崩或許會依約而來。
——神明,真的會憎恨自己的子民嗎?
若神明真的憎恨自己的子民,明覺之神為什麼要讓信眾築造一座陵墓,將自己封鎖其中?若神明真的憎恨自己的子民,為什麼在明覺之神淪亡於瘋執之後,神眷之地依舊四季常春、生靈無憂?
但若神明並不憎恨自己的子民,烏巴拉寨的寨民們又為何會飽受折磨,受困於「神女的詛咒」?
為了避免突發的危險與走丟,宋從心讓大妮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同時暗中以靈力拴住了大妮的腰身。配合大妮的步調,宋從心走得很慢,她們再次穿過一間空蕩蕩的墓室,走出去後,視野卻突然開闊,橫亘在兩人眼前的竟又是一處巨大的洞窟,中間是一座向上延伸的鐵索橋。
不知何處灌來了烈烈的山風,吹出鬼嘯般的呼吼,宋從心三人站在鐵索橋這頭的環形平台上,渺小得宛如螻蟻。這處洞窟與先前看見的「髓之門」不同,山壁穹頂呈現出倒扣的圓形碗狀,映入眼帘的卻是密密麻麻的孔洞甬道。這蜂巢一般密集的孔洞給人造成的視覺衝擊催生了一種頭皮發麻的不適感,宋從心回頭,便發現她們來時的路徑不過是這無數孔洞的其中一環。
「那是……祭台嗎?」
遠遠的,宋從心看見了鐵索橋那端的平台,足以容納百人的寬大平台之上,圖騰石柱與一座石基祭壇林立其上。祭壇上的壁畫是讓人眼熟的圓環,圓環上繪就的依舊是圖騰上的九環岩彩。壁畫的前方有一個台子,上面擺放著八個眼熟的罐子。
宋從心看著那個祭壇,突然想到,這不就是題字[淨穢]壁畫上的情景嗎?
宋從心盯著那祭壇看了半晌,忽而又帶著大妮退了回去。她找到一處安全乾淨的墓室隔間,在四周貼上符隸,她將阿金放下後又畫了一個陣法將阿金與大妮庇佑起來。隨後,宋從心將從宮殿某個角落中摸來的包裹裝滿食物,遞給了大妮,叮囑道:「我去那邊看看。你待在這不要出來,結界與陣法會保護你,包里有食物和水。只要我活著,我便會回來找你。」
大妮抱著包裹,不敢阻攔,但神情卻十分惶惶不安。宋從心想了想,又將自己備用的通訊令牌給了大妮:「若我遲遲不歸,食物將要耗盡之時,你便打碎這塊令牌。切記,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要打碎它,屆時,應當會有人來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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