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紀太小,四肢短,骨頭軟,手上沒勁,拳法腿法對你來說還太早。」宋從心捏了捏大妮肉乎乎的手掌,「折花飛葉手能以巧勁催發銳物,你遇事冷靜,能見敵方破綻,這套暗器手法對你來說恰到好處。但須得切記,基本功不可落下,也不可仰仗技藝,肆意傷人。」
大妮伸著手任由宋從心揉捏,聞言也是乖巧十足地點頭:「大妮知道,大妮都聽師傅的。」
「不過一言之師,受之有愧。你若有心,便喚我一聲『老師』吧。」宋從心揉了揉大妮的腦袋,粟米珠中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合適的暗器,最終只能掏了一把金葉子讓大妮丟著玩。大妮捧著那把金葉子,眼睛都看直了。
宋從心查看壁畫時,大妮就在她後頭小心翼翼地甩葉子、撿回來、甩葉子、撿回來,如此重複著。
長樂神殿的規模比宋從心想像中的還要龐大,而且其中機關繁多,錯綜複雜,稍有不慎便會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轉。拉則雖然熟門熟路,但她判定方向基本全靠經驗以及直覺,拉則告訴宋從心,長樂神殿中有許多宮室是封閉不可進入的,其中便包括她要找的蓮花殿。
除了明月樓主指名要的寶器以外,宋從心也很在意烏巴拉寨中的「神女詛咒」。根據圖騰與壁畫上的記載,因為明覺之神受到污染的侵蝕而瘋魔,由祂意志所化的神女因此詛咒了烏巴拉寨。走投無路之際,烏巴拉寨的祭司求助蟠龍神,鎮壓神女的詛咒,卻使村寨淪為魔物的巢籠。
要想破除烏巴拉寨的困局,那便要從一切的起因「神女詛咒」入手。若在沒有搞清楚「神女詛咒」由來的情況下祓除蟠龍神的眷屬,烏巴拉寨的子民便會七竅流血、淪亡於瘋執,變成阿金那般悽慘的樣子……
等等,不對。宋從心微微一怔,阿金是外來者,本身並不是烏巴拉寨的族人。蟠龍神賜予的長生讓他的軀體呈現出青壯年的模樣,但他為何也會背負「神女詛咒」?依照圖騰以及村寨中的記載,蟠龍神的賜福是為了壓制神女的詛咒,但阿金本身應該並沒有詛咒在身才對。
但是,在蟠龍神的眷屬離體之後,阿金身體迅速衰竭,並且也呈現出圖騰所記載的被神女詛咒後的特徵。
是因為阿金長期居住在神明賜福之地嗎?還是說這種詛咒具備一定的感染性?宋從心在殿室內的台階上坐下,看著正對著自己的那面壁畫。
牆上的壁畫雕刻的是他們進入村寨時所看見的圖騰畫像,一共九幅,以獨立的石雕版畫為一環,最終構成一個巨大的圓盤,鑲砌在牆上。那生有女性上半身、百足下半身的神祇正對著宋從心,祂眉眼慈悲,雙臂微張,好似慈母正準備擁抱自己歸家的遊子。
宋從心與壁畫上的神明沉默地對視了半晌,須臾,她扭頭看向了幾人一路走來的長廊。
此間長廊內的壁畫更為詭譎,與外頭那繪滿眾生慘狀的[紅塵]不同,這處長廊中的壁畫題字為[淨穢]。
壁畫上繪就的是祭司將「神女」帶入神殿後舉行的一系列「淨穢」儀式,其中諸多隱喻,在沒有蘭因解讀的情況下顯得過於抽象。壁畫上許多部分讓人難以讀懂,宋從心猜測大概是跟某種儀式需求的祭品、氣候、天象有關,其中為數不多還算清晰的只有幾幅與人相關的篇章。
其中一幅壁畫上,一群穿著祭司長袍的人們簇擁著一位身披紗衣的少女來到蟠龍神的神座前,高舉手和法杖,似乎在念誦著什麼;第二幅壁畫,身旁畫著代表不詳圖案的少女跪在神座前,雙手十指交握,作流淚懺悔狀;第三幅,少女跪著,地上開滿了紅色的花,神座前擺著八個罐子;第四幅,依舊是盛開的紅花,與許多糾纏的百足;第五幅,少女身上已經沒有了不詳的圖案,她伸著雙手,好似在朝著天上的龍神祈求什麼。
第六幅,又是那詭異又慈悲的半人半蟲的神像,身後是代表著「吉祥」的佛光的圖樣。
無論看多少次,那詭譎的人面蟲身神像都會給宋從心帶來一種強烈的不適感,哪怕她看上去如此慈悲,但宋從心還是本能地排斥這副不人不鬼的神像。但這副壁畫真正吸引了宋從心注意力的點在於——壁畫上的「神女」眉心有一點紅印,那是以艷色花汁繪就的四瓣花。
——和拉則眉心紅印一模一樣的四瓣花。
烏巴拉寨不供奉活女神,但長樂神殿中卻雕刻著與「活女神」相關的壁畫。
作為「活女神」的拉則在長樂神殿中長大,卻不被烏巴拉寨中的子民所知曉。
為什麼?是因為拉則這位「活女神」還未「淨穢」,身上依舊帶著某種「不詳」嗎?如果說「活女神」是「神女」離世後才出現的某種替代,那為何「活女神」也會出現類似「神女詛咒」一樣的標誌?而且,還有一個疑問,讓宋從心無法不去在意……
「拉則,你能過來一下嗎?」
宋從心朝著拉則招了招手,正在陪大妮過招的拉則抬頭,毫不猶豫地一記掃堂腿把試圖絆倒她的大妮掀倒在地上。大妮矮墩墩的,所以這一下也摔得不重。擺脫了大妮的糾纏後拉則便嗒嗒地小跑著來到宋從心的身邊,有樣學樣地在台階上坐下。
宋從心心中有一個猜想,但是還未能證實。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嚴肅地詢問道:「拉則,你口中的神與『祂』,能不能指給我看?」
宋從心沒有問拉則供奉的是哪位神,而是要求拉則「指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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