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注意到拉則在說起神罰相關的話語時語句就變得十分流暢,她應該是不止一次聽過這些話,並重複到學會為止。宋從心面上不動聲色,還待繼續試探,拉則卻拿著樹枝在地上畫了一朵形似優曇的花。
她神色很認真,瘦削的臉蛋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在這點之上,她真的宛如「活著的女神」。
「她說,這種花的香氣會讓人如渡輪迴,入藥、制香或是口服,都會讓人忘卻曾經。」蘭因翻譯著拉則的手語,「要小心這種花,不要吸入花的花粉。並且,要在朝聖節前離開雪山。」
宋從心三人面面相覷,若拉則所言非虛,那恐怕這種花便是進山之人都會遺忘烏巴拉寨的秘密。
外人知道這種秘密,對於本地人而言絕非好事,但拉則還是選擇告訴了他們。
「謝謝你,拉則。」宋從心真心實意的道謝,「明日,我們送你下山。」
拉則搖搖頭,不再開口說話。當天夜裡,拉則不告而別,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附近應當是有我們不知道的小徑與密道。」蘭因在檢查了拉則突兀消失的腳印,「她很熟悉附近的路況,並且擅於隱藏自己的行蹤。」
宋從心默默點頭,以她自身強大的感知能力,竟也無法感知到拉則的行蹤。她走入風雪就如同走回自己的家,雪山替她掩埋了一切存在過的痕跡。宋從心不知道這是否是雪山神女的遺澤仍舊在庇佑自己的子民,但顯然雪山深處仍埋藏著許多世人的未
解之謎。
「我小時候似乎聽說過,步入輪迴的神女與凡人一樣只有百年壽數,她臨終之時會前往雪山之巔進行最後的布施,既『捨身布施』。」再次上路時,楚夭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些關於拉則所說的花的線索,「雪山住民的葬禮皆是天葬,傳說神女布施之處會生出一種花來,那是神女一生的徹悟與記憶所化。那種花製成的香會讓人忘卻曾經,如渡輪迴;但若是混入這種花苦澀的葉與天山的水,就會讓人想起自己遺忘的因緣。」
「前塵香。」沉默不語的蘭因突然開口道。
「是的,那種香叫『前塵香』。」楚夭拽了拽自己的頭髮,「但對於擁有信仰的雪山住民而言,他們畢生的修行都是為了了悟生死,從而擺脫無明執著的輪迴之苦。因此前塵香被視作是執迷不悟,禁止製作與傳世。」
「對了,冰坨子,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種花才忘了曾經的吧?」楚夭故作輕鬆地調侃道。
對此,蘭因緘默不語。
即便身上背著沉重的貨物,但三人的腳程都不算慢。第三天日出之時,在不知道走過多少座鐵索橋後,一直走在最前方引路的蘭因突然抬頭看向太陽升起的方向,突兀道:「應當快到了。」
「啊?怎麼說?」楚夭扶著鐵索,一臉茫然。
「是圖騰。」宋從心也順著蘭因的視線極目遠眺,遠處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豎立著幾根包著布條的柱狀物,上面隱約可以窺見纏繞的圖紋與花草著色過的跡象,「聚落附近才會有圖騰,圖騰也是一個聚落劃定領地的象徵。」
「不錯。」蘭因仰望天光,深邃的眼瞳泛著淺淺的銀澤,好似珠玉一般,「距離越來越近了。」
三人踱過了鐵索橋,來到第一樽圖騰旁,圖騰意為「記載神明靈魂的載體」,是一個族群的信仰與精神的具現化。蘭因拂落了足有三人高的圖騰柱上的積雪,因雪蝕風化之故,圖騰上方的塗彩脫落嚴重,圖案也有些不甚分明了。但三人仔細觀察了片刻,卻仍能發現那一層層隔開的環狀圖樣似乎在講述著部族的故事。然而其中一些圖紋呈現出的詭譎模樣,讓人看了只覺得心裡發寒。
「不一樣了。」蘭因在查看過後,沉聲道,「以前烏巴拉寨的圖騰分為九環,分別講述了『長樂天常聞仙樂』、『聞人間疾苦而樂聲不起』、『天人五衰而生人心』、『隨眾生步無明執著之輪迴』、『解離身軀化八吉祥寶器』、『各部領受天恩散播福音』、『輪迴始見明覺之女』、『神女率子民平定風雪』、『神女歸蓮新聖又生』,但現在,圖騰被更改了。」
「改成什麼了?」楚夭忍不住問道。
宋從心也湊到圖騰旁邊細看,被更改過後的圖騰依舊是分為九環,同樣是陳述與記錄故事,但其主旨卻不再是雪山神女了。圖騰上的圖案雖然模糊不清,但蘭因卻熟知雪山中各種圖案花紋的隱喻。依靠蘭因的解讀,宋從心和楚夭也大概明白了圖騰上講述了什麼。
第一環:許多跪在地上、雙手呈抓撓狀的小人,他們表情十分痛苦,眼睛部分被塗成了黑色,眼耳口鼻都淌出了血。
第二環:人間哀鴻遍野,眾生沉淪苦海,人們向神殿中的神像祈願,卻沒有得到回應。
第三環:身穿祭司服飾的人們跪在一個衣著華貴、眉心有一點紅印的女孩面前,女孩身旁卻刻畫著象徵不詳的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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