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說法有些扭曲,但在外道的地盤之上,發生什麼都不必感到詫異。
紅衣少女似乎也是剛剛邁入塔樓,蠱雕看見她身上逐漸
冒出一陣桃花色的輕霧。那讓人聯想到「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的花色柔柔地籠罩在少女身側,無害而又溫柔,一看就知道和他們身上的殺業孽力不是同一種東西。
什麼命價會是桃色的?蠱雕神色有些莫名。
「咦?」喉骨已經長好的鬼蜮顯然和蠱雕一樣詫異,他站起身走到蠱雕身旁,嘖嘖有聲道,「這小女娃不得了啊,年紀輕輕怎麼會情債纏身啊?還不是爛桃花而是桃花劫,每一朵都是真心的……嘖嘖,這般深厚的情孽我也就在修合歡道的邪修身上見過啊。」
「少廢話。」蠱雕不耐地叱道,「情孽也是命價。這般深厚的情孽可會影響我等的計劃?」
「怎麼會?」鬼蜮嘎嘎笑道,「雖然情孽匯聚的願力濃重,但我們可掌有一國死魂的怨恚之力,便是以量衡之,也是我們穩勝。這小女娃情孽再多,也不可能跟一整個城池的人相愛吧?」
說得也是。蠱雕微微頷首,剜了一眼紅衣少女那顏如舜華、令人嫉妒的臉蛋,不再將這礙眼的螞蟻放進眼裡……
「等等!」蠱雕覺得有哪裡不對,「白面靈說讓我們務必殺死前來白塔之人,但他們可沒說對方命價幾許?」
「桀桀你怕什麼?不管白塔那邊抵上何等命價,難道還能與數城百姓相比?」鬼蜮滿不在乎地說著,在他看來自己這方已經是十拿九穩、勝券在握了,「就算對面來的是一國之君,能被子民認可的也少之又少。民心與願力哪裡是那麼好得的?這可不是朝堂文官寫幾篇溜須拍馬無病呻吟的文章便能『騙』到手的。必須要做出確切的實績,且與子民的命數相系,唯有真正影響了天下之勢,才能——」
「轟隆」一聲巨響,蠱雕與鬼蜮腳底忽而震顫不已。白塔那方手持金紅旗幟的中年女子昂首闊步邁入塔樓,那面流火般的旗幟如東升的旭日,在女子邁入塔樓的瞬間,原本已經沉沉下墜的黑塔忽而急劇升起。
鬼蜮慘叫一聲,手中的鐮刀猛然拄入地面,巨大的鐮刀竟也幻化為一道漆黑的鬼面旗。鬼面旗溢散出更為濃重的血霧,險險穩住了黑塔傾斜的趨勢,讓重心依舊停留在黑塔這一方。但即便如此,蠱雕與鬼蜮也已經感覺自己所在的黑塔在上浮後距離紅日更近了些許。
透過琉璃色的塔磚,他們甚至能看見紅日之上斑駁的黑影。
「……這便是你說的沒問題?」蠱雕恨得咬牙切齒,冷汗順著她的顴骨不停地往下滴。
「該死的,宣白鳳竟然還沒死……」曾在夏國攪風攪雨的鬼蜮倒是一眼認出了持旗女子的身份,他承認局勢有些失控,但這世間總不可能會出現第二個宣白鳳,「看來白面靈希望我們解決的便是宣白鳳了,你放心,這偌大的人間能有幾個宣白鳳——」
鬼蜮話音未落,命運的天秤錯覺般地發出了「吱嘎」一聲響。衣衫落拓的蒙眼青年背著用白布纏繞的「重劍」邁入了白塔,以他落足之地為圓心,無形的氣流滌盪出一片無塵之地。同時,本也已經失衡的黑塔飛速上竄了一段距離。此時若有人自外間俯瞰而下,便會發現黑塔與白塔的差距已被追平,雙方在高天上形成了一個危險的「對立」。
差之一分,損之一厘,都有可能令其中一方朝著赤紅的大日奔去。
「不、不不,這不可能——!」鬼蜮顧不得蠱雕想要殺人的目光,自己也癱坐在地上大汗淋漓,「該死的,我們被騙了!那些卑劣無恥的外道,他們根本就是想讓我們來試探深淺,最好和對方同歸於盡——」
「你可快閉嘴吧!」蠱雕騰空而起,避免因為失衡站立不穩以至狼狽倒地,深刻立體的面容上再不見風情萬種的媚意,僅剩與那雙獸類豎瞳相似的殘忍凶煞,「你一開口說話就沒好事發生,我非得把你這張嘴撕爛不可!」
鬼蜮情急之下忽而想起了什麼,他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大喊道:「等等,我們還有魔——」
「佛」字尚未出口,白塔那一方,身穿雲鶴道袍背負琴劍的道修與佩戴著白銀額飾、手纏雪禪菩提子的禪修聯袂而來,兩人一前一後踏入白塔。
就在兩人邁入塔樓的瞬間,白塔光芒大綻,恢弘耀眼的氣運華光與功德金光交織於一體。其輝芒之盛大,就連紅日都難以掩蓋其華。
兩人的到來就如同臨近懸崖邊的最後一推,或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更甚者,那是落在棋盤上將死大龍的決勝一子。
天翻地覆,紅日臨頭之時,蠱雕探手入懷從中取出一物奮力擲出,嘶聲大喊道:「如舍尊上!還請援護!」
那物事高高飛起,墜落,還來不及落地,便穩穩噹噹地落入了一人的掌心。
突然出現在黑塔之中的僧人袈裟染血,他雙手合十將那物件攏入袖中,順勢虔拜:
「阿彌陀佛。」
……
上清天九宸山,太初峰。
於茶室內靜坐的仙人捧著掌中溫熱的瓷杯,白衣勝雪,鵠峙鸞停。宛如一道承載千古的畫卷,只是坐在那裡,都是一道杳靄流玉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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