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些琉璃藤?」宋從心啞聲道。
「沒錯,就像那些琉璃藤。」宣白鳳給予了肯定。
她吐字艱難,說了一段話後便不得不停下來喘一口氣:「我不知道祂的神名,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等宏偉的存在,祂或許只是一種常理與天規而非某種獨立的生靈,但我在這裡暫且將其稱之為『祂』吧。總而言之,每隔一段時間,祂就會進行一次類似進食的行徑。」
「不過應該慶幸的是,進食本身只是這個胃囊自主汲取養分的行為,而不是真正的神明降臨。這裡是神的胃囊,它無時無刻不在蠶食神州與三界的炁。但它與神明是割裂的,只有祂的信徒知道這個胃囊的存在並通過邪術獻祭將神州的土地割補於它。那些生長在地上的無色藤蔓是祂的附庸……或者應該稱之為『伴生之物』。它們在幫助苦剎的進食,分解並消化囊腔內的『食物』。」
就像胃液一樣。宋從心心想,轉而,她又察覺到有哪裡不對:「你是從何處得知這些情報的?」
宣白鳳沒覺得宋從心這麼詢問是在質疑情報的真實性,她已經沒有心力去思考這些問題,只是儘可能地回答自己能回答得上的問題:「是一位老兵告訴我的,一位五轂國的老兵。」
「五轂國?」楚夭猛然回頭,神情驚疑不定,「五轂國不是早已覆滅了嗎?」
「桐冠城失落之後,我們曾向周邊發起過探索。我們發現,被蠶食的不僅僅只是桐冠城這片土地。」宣白鳳陷入了回憶,「桐冠城淪陷之時,恰好是與大夏短兵交接的戰時。我和秀衣早已知道夏國恐已被外道掌控,但我沒有料到他們竟是如此的心狠。那一天被獻祭的不僅是我們,夏國的將士與銜接北地一帶的松風平原也一同淪陷……不同的在於我們是被詛咒者,而那些夏國的兵士卻是祭品。」
楚夭倒抽了一口冷氣:「那那些將士?」
「……死了,應該是。」宣白鳳遲疑,斟酌著語句,「我們橫跨了桐冠的土地,發現了其餘的州域。在那裡,我們發現了五百年前失落的五轂國帝都——永安。那裡僅剩一片斷壁頹垣,但怪異的是卻仍然有人在城中生存,他們生活在窯洞裡。那名老兵不肯告訴我名姓,但他告訴我許多事情,包括如何將那些無色藤定格在『升雲』的最後一步里,避免將士們的遺體化作養分,以及……如何在這裡活下去。」
「我詢問夏國那些作為祭品的將士們的結局。他告訴我,因為『祂』與此世相連的鎖鏈已被切裂,所以『祂』無法帶走這些作為祭品的靈魂。但因為被獻祭於神,這些靈魂在輪迴生死台上的名姓將會被強行抹除,化為滯留人間、徘徊無宿的孤鬼。」
「桐冠城也是如此,我們留在世上的痕跡本會被一筆勾除。但……不知道秀衣做了什麼,我能感覺到,『宣白鳳』之名並未在人間徹底泯滅。」
「你如何知曉外界發生的事?」一直沉默的梵緣淺終於出聲問道。
「因為天道仍舊認可我,認可我是咸臨最後的君主。」宣白鳳抬起頭,她舉起自己手中金紅的旗幟,「我是宣家最後的血脈,只有巫賢之血才能喚醒昆吾。但若非民心向之,這世上又何來君主?是因為『宣白鳳』之名仍未斷絕,咸臨仍舊承認我為皇嗣,我才能借巫賢之血,奪國運以佑蒼生。」
「國運?」宋從心擰眉,她有太多太多的困惑未解,但冥冥中,她似乎已經觸及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是,這便是我想要告知拂雪仙君的要事。」宣白鳳頷首,肅穆道。
「五百年前,五轂國永安都的失落,並非是因為仙界插手凡塵而引發的天道清算,而是一場陰謀。」
……
大夏國,離人村。
「身著黑衣的村民,便是當年在戰場上被獻祭的祭品。因為他們靈魂有缺,又已被魔氣污濁,因此不入輪迴,成了徘徊在亂葬崗上空的孤鬼。」
靈希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鬼姥,看著周圍已經逐漸圍靠過來的村民,神情卻分毫不懼:「於是,沒有選擇的你向另一位外道神明祈願,寄希望於冥神骨君能夠救贖這些死亦難安的夏國百姓。在你看來,是否遵循死生輪迴已經不再重要,你只盼迷失方向的離人能失而復歸。」
因此,離人村才叫作「離人村」。
「在你們仙家弟子看來,被外道殘害卻求助於另一個外道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但除了自救,我們別無選擇。」鬼姥拄著拐,蒼老傴僂的身軀卻逐漸化作縹緲的灰霧,「從一位外神的祭品變成另一位外神的屬物,究竟哪一種才更可悲呢?絕望與更深的絕望相比,我們這些螻蟻般的凡人又要如何取捨?你看,無論哪條路都沒有意義。人世間苦難無盡,我們一直都在做這等沒有意義的抉擇。」
鬼姥字字句句皆是含血和淚的傷痛,靈希平靜地看著她,面上毫無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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