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夫人沉聲道:「雲老應該告訴她,種桃本就是蠢的,倒不如不去那焦土,去學做能放火的人,雲家有這樣的能耐,可以讓她作能放火的人。」
鍾老夫人身邊的姑娘咬牙,方要開口,就被祖母摁住了手。
鍾老夫人說:「後來,我自個去了那片焦土,我看見了許多個孩子在那種樹,她們就站在那裡,看著大片的焦土,我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但我心有恐懼……」
老人悵然道:「種桃者當愛桃,因愛桃而有桃鎮,我們不能讓這把火一直燒下去,早晚,它會燒毀桃鎮,燒燼十里八鄉,燒毀一棵又一棵桃,一個又一個孩子……」
十年前,年方二九的向流徵對她笑說:「鍾奶奶為何會覺得我想改變什麼?我什麼都不想改變,我只是想讓大家在種桃的時候歡愉一些。至於識字,識字才能看得懂狀紙,看得懂契約,可以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若說真有想改變的,那我希望數十年後,大家都會喜歡桃鎮,都愛這片土地,就像,我很慶幸我生長在這裡一樣。」
思緒拉扯回來,鍾老夫人那顆蒼老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些,她說:「我活了七十三歲,見過很多把火,可我依舊愛著這片土地,我希望桃鎮的孩子們,也願意守護這片土地,所以他們不能失去滅火的勇氣,所以我得試著帶他們滅一次火。」
周圍提著燈的人皆都平靜望著汪夫人。
汪夫人輕攥了攥拳。
許久後,久到吉時已過,司禮都忘了提醒。
汪夫人啞聲道:「我不明白,她向流徵就這般要緊……」
「你確實沒明白,」鍾老夫人搖了搖頭,「眾人求的不只是向夫子,是她們自個心中的淨土。這滿山的人,求的是他們心中的義。」
汪夫人沉默。
她是掌控著大半個桃鎮的命脈,可她確實沒法對這麼多的人下狠手。
鍾老夫人含笑等著汪夫人回應。
她當然不是帶人來砸了汪家,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人響應她老人家一道來此。
她是帶了台階來的。
鍾老夫人將手落在蓮花燈上,溫聲說:「汪夫人,你知我出身鍾家,但你可知,鍾氏起源於驅邪神君鍾馗,桃木驅邪,起初的桃匠原是驅邪將。」
汪夫人聽到這話,看著蓮花燈的目光倒是凝重了些。
「沒聽過。鍾馗……你家的?」
不止汪夫人驚訝。
暗處躲著的虞秧等人也驚訝。
穆良朝更是道:「在這個世界,鍾馗也有後人啊。」
兩個世界有很多文化對應他倒是知道的,但還是驚訝。
鍾老夫人點頭,「是,汪家這地宮,不就是從鍾家奪得?我家祖上掌祭祀、驅邪事項,因而也負責守衛這地宮,只是時日久了,子嗣凋零,今成絕戶。」
她說:「我知汪夫人想要配陰親,是為了汪三公子。因而特讓人將祖傳蓮花燈取出,以血點長明,這是我祖上留下的為逝者祈福的法子,若是汪夫人願意放了向夫子,並放下結陰親的念頭,我便將此燈贈與汪三公子,我等更會為汪三公子祈福。」
汪夫人看向那染了血的蓮花燈,默然不語。
長明燈,她當然是為她家睿兒供了。
說實話,她不稀罕什麼長明燈。
但這鐘老太太說的什麼鍾氏祖傳,讓她有些動心。
這汪家地宮是從鍾家手上搶來的,而且,她亦疑惑,鍾家為何守著這麼大的地宮,碰都不碰一下。
但最要緊的是,她沒想到此番會來這般多的人,她季玲嫵再能耐,也不可能跟這麼多人打起來。
子時已過。
所有人都在看著汪夫人,包括隱在暗處的虞秧等人。
許久後,汪夫人才苦澀道:「雲老,我也苦啊,睿兒去世後,我是一夜一夜睡不好……」
鍾老夫人:「是,老身也是做母親的人,都明白……」
二人既是開始客套,就說明汪夫人現下願意下台階。
沒過一會,楊晚凝和向流徵就被帶了出來。
蘭在野聳了聳肩,「這是真用不上我們了。」
虞秧說:「那不是挺好的。」
雖然很意外,但確實,這般處理結果,比他們插手其中要好得多。
九秋遲疑道:「那汪夫人真會放棄結陰親的想法?我總覺得,她會燒毀向夫子的桃林都要堅持此事,必然是因著她篤定如此真對她有利。」
虞秧說:「不管她是不是一時的妥協,至少她這次退了。有一就有二。」
穆良朝問:「那向夫子,可還要接觸?」
謝遲的目光落在人堆里。
向流徵被人群簇擁著離開,留下的汪夫人只平靜看著山下。
謝遲看到了汪夫人低語時的口型以及唇畔的嘲諷。
於是微微蹙眉,道:「此事,怕是還未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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