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藕樂呵呵地聽著,側首看,燕家郎君的手虛虛地搭在姑娘的腿上,自然又隨和的樣子。
燕家郎君要是是個好人家的兒郎,姑娘要是嫁給他,還挺讓人安心的。
可是,一直到現在,都沒人知道燕家郎君的來歷、身世,甚至連年齡都是個謎。
只知道他有一個叔父,還是個太監。
而這個太監,還認識另一個在金陵城有權有勢的太監頭子。
換句話說,燕家郎君是同太監有不解之緣的人。
所以,他不一定是逃犯,而有可能是……太監?
雪藕偷偷覷了一眼燕家郎君,他正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側臉的肌膚白淨,下頜角那一片肌膚上,有隱隱約約的墨青色,仔細端詳,是將要破土而出的青色胡茬。
看到了青色胡茬,雪藕就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郎君是個正常的男子,以後和姑娘成親了,生個胖娃娃給自己帶,想想就很期待。
雪藕在一邊浮想聯翩,月圓卻隨著馬車的疾馳,把一顆圓圓的腦袋靠在燕覆的胸前,晃啊晃,和他的心跳仿佛同一個頻次。
「金陵城的城門真的很高。年前我在大巡象門前連滾帶爬,仰頭去看城門上的白燈籠,像天宮掛下來的的招魂燈……城門都那麼高,皇宮豈不是好像瓊樓玉宇?」
「瓊樓玉宇……」燕覆重複這幾個字,似乎在玩味,又似乎嗤之以鼻,良久才道,「天宮雖好,卻很冷清。」
月圓聞言嘻嘻笑,「冷清啊,那我不去了。」
她的思維很活躍,又說起和鳳鎮上的好吃的,如數家珍,甚至又念起了童謠,燕覆聽她說著,倒是記住了不少金陵城的名吃。
他對茶糕很感興趣,還以為是以研磨茶葉的粉混入麵粉做的糕點,月圓直起腦袋同他解釋,手舞足蹈的:「是配茶吃的,早晨的街巷裡會有人敲著竹竿來賣,我很喜歡吃,每次都要門房叫住他,買上一屜。」
她在他的懷裡抬頭,眉毛與額頭之間有一道皺痕,玻璃般的眼珠子亮晶晶,裡頭有他的倒影,
就這樣過日子也很好,安靜平和,時間就像窗外飛馳的風景,可車子裡的人卻搖啊晃,慢條斯理過自己的日子。
奇怪,他此刻的心沒有半分波動,膝上的女兒家隨著馬車的駛動微微晃,他其實一直在向前,以各種各樣的方式。
「不是死囚犯的話,那是衝鋒陷陣的將軍?」月圓仰著頭看他,像只乖慵犯懶的小兔,「打仗太累了,在無想山歇息片刻?」
何止片刻啊,長長久久留下來的念頭也在悄悄滋長。
「當獵人,打野豬野兔。」
閒聊著,馬車就到了和鳳鎮,葛嬸子把馬車駕的又快又好,雪藕和善兒都誇她,一行人把馬車停在了春和酒樓下,蕭員外卻在二樓冒了個頭,招呼他們上來。
月圓想先去濯園看看,便看了看燕覆。燕覆像是知道她的意思,捉住了她的袖子,牽著往濯園走去。
鄉野之間,民風不算保守,常有成了婚的小夫妻牽手逛集市,路邊還有相公推著獨輪車,同坐在車上的娘子說話。燕覆同月圓向前去,葛嬸子和雪藕看著二人比肩而行的背影,不知為何,都覺得很安心。
和鳳鎮不大,從唯一的一條街走到盡頭,就能看見濯園半塌的大門,和門前黑乎乎的灰。
「燒的可真乾淨啊,圍牆都是黑的。」
月圓往前走幾步,燕覆一把拽住了她,月圓回身一看,一輛馬車疾馳而過,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兒家從馬車上被丟下來,因為馬車連停都沒有停,她摔下去的動作便很重,在門前趴了一會兒才緩過來,茫然地坐在濯園門口。
月圓認出來是昨日為她通風報信的弦兒,耳邊嗡的一聲響起來鈴音,心底的愧疚躥上去,她指指弦兒,仰頭同燕覆說話,因為著急而說的結結巴巴。
「她她,把她忘了,她怎麼——」
燕覆耐心地聽著她說,「你慢慢說。」
「她是衛琢的侍女,若非她向雪藕通風報信,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脫身。眼下她這個樣子,一定是被牽連上了。」
燕覆心知衛琢已化為了灰燼,這女子身為衛琢的侍女,衛琢不見了,必定會遭到江家的盤問,此時這般形狀,怕是經受了一番磨難。
在燕覆沉吟的時候,月圓卻冷靜了下來,轉身往僻街一躲,悄聲說:「等到天一黑,我們就去把她領回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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