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殊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許是燈火溫潤,她在他眼中看出了些溫柔,但很快凐滅在無邊的黑暗中。
他回憶當時的情緒,那時候,他自暴自棄地覺得薇姬走了便走了,原本他們之間從五年前便該結束,此後她是死是活,都與他沒有關係。
「可是你回來了。」
孤零零坐在他的門口,好像是專門在等他歸家。
阿瑤都快忘記這回事了,隨著雍殊的提起,她漸漸覺得理虧,雖然一開始雍殊對她帶著不明的仇恨,又將她帶離王姬府,但他也提醒過她不要輕信祁碩的諾言,為她提供了些庇護。
雍殊垂眸盯著手背上的傷痕,問她:「我虧待你了嗎?令你在外污我名聲。」
她在雍殊身邊雖說也是婢女,但是不用做從前那些體力活,在吃食用度上也與他相同……
「我……」阿瑤心虛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落寞地盯著手上的傷痕,到現在都沒人給他包紮一下。
她視線左右飄動,在觸碰到裡邊的床榻上,凌亂的思緒猛地停住,白日裡他還給她下了最後期限,拿匕首威脅她認清身份。此時示弱是為了什麼目的?
今夜她進入主帳,若有似無的霧氣從浴桶處瀰漫,四散的炭盆很快溫暖她的四肢,她能聞到雍殊伸手的皂角味道,他的衣著裝束不似白日嚴謹,帶著私下獨處時的散漫。
太過安逸的環境,容易迷惑獵物的心神。
「你雖然沒有拆散我和祁碩,也沒有鞭打我,但是你曾想要殺我,酒醉後也……」她含糊過去,指控道,「威脅我當你的……」
她想不到合適的詞描述,更多的她也說不出口,阿瑤眉頭緊鎖,聲音發悶:「我不願如此,為自己尋找出路難道有錯嗎?」
「先坐下罷。」
阿瑤的眉毛皺得更緊,她實在看不穿雍殊的反覆,她偶爾心神懈怠相信他,偶爾生出逃離之心,都要歸結於他這反反覆覆的態度。
就如同此時,她對雍尚的那一番話,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能夠給他造成不小的麻煩,但他卻能如閒聊般,甚至在她隱隱失控時用帶著安撫的語氣讓她坐下。
她屈腿坐在雍殊身邊,身上原本若隱若現的酒味更加明顯了,雍殊眸色暗了些,他抬起手,身旁的女子便警惕地盯著他的動作。
雍殊將手伸到她面前,他用的仍是受傷的那隻手,讓阿瑤無法忽視上邊惡化的傷口。見阿瑤不明所以,他輕聲道:「你觸碰一下。」
阿瑤猶疑地碰了他的手指,隨即驚訝地看著他,而後試探地握住了他的拇指:「竟然如此冰冷,這些點燃的木炭對你沒有半分效用嗎?」
雖然此前知道雍殊生病時體溫低於常人,但是在她感到熱氣騰騰的室內,他的手卻依舊如置於冰窖般寒冷。
「你見過我發病時的模樣,我受此病折磨已經十二年,發作時生不如死。」他緩緩落下聲音。
如他所說,無法驅散的寒冷深入骨髓伴隨他已經十二年,阿瑤難以想像他如何捱過一個個冬天。
她在門外等待雍殊時領略過寒冷的威力,如果讓她待在外邊一夜,被發
現時恐怕是一具凍僵的屍體了。
「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差點又被雍殊繞進去,阿瑤穩了穩心神,質問道。
雍殊出神地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指,他的視線垂下,因此阿瑤沒有看到與體溫同樣帶著嚴寒的視線,他的聲音依舊平緩,有著安撫人心的錯覺:「你能幫助我治療。」
阿瑤想起他發病時喜歡抱著她,那時她偷偷試過他的體溫,的確有在恢復正常。
只是擁抱而已,她焦急道:「任何一人都可以。」
「只有你能。」他再次強調,「只有你。」
為什麼是她?阿瑤慌亂地鬆開他的手,縮回的手不小心揮落書案上的書卷,磨損嚴重的牛皮繩斷開在桌邊,一根根寫滿文字的竹簡掉落在席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她的耳邊嗡聲陣陣,眼前雍殊濕潤的頭髮仿佛已凝結成冰,冰渣往下掉落髮出響聲。
她本該將心中的疑惑問出聲,然而巨大的恐慌籠罩著她,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待了結此病,你想從祁碩、從雍尚那裡得到的,我都可以給你。」雍殊提醒她,「你已知曉祁碩不堪託付,而雍尚為了脫離雍國政權,許多事有心無力,同樣無法滿足你的需求。」
阿瑤面色蒼白,她用力將顫抖的手指壓住,才克制住心中一陣又一陣的恐懼之感,耳邊響起雍殊的分析,她雖不願意承認,但他說的是現實情況。
她回到雍殊門前,不正是看中了他雍國公子所具有的權力,期望能借用一二護佑自己,同時尋找方法脫離這處處受限的奴隸身份嗎?
幫他治病,作為交換,他給她想要的。被認成王姬的不滿,在這些誘惑面前輕易便被粉碎。
「什麼時候你能痊癒?」她問。
「我大婚前。」這與他白天的言辭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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