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海神村在這十年間突然富裕了,想要再次修繕祭台,表現自己對於海神大人的虔誠?
還是原本祭台因為什麼原因無法再使用,不得不重新修繕搭建?
海神村的名字又為什麼變了?
海神村,海村,僅僅是一字之差,缺少的卻是最重要的那個字。
「神」。
信仰虔誠,是因為崇拜對象的崇高。
這個「神」的消失,是意味著村子裡信仰風向的變化,還是意味著他們自認為自己離「神」更近了一步?
寧汐柔壓下思緒,看著祭台下的一片空蕩的景色。
不是說要挑選祭品嗎?
十年後的海村,在挑選祭品的時候,祭台底下可是站滿了人。
「大人,這位就是海神村的村長。」
海陵落後寧汐柔半步登上祭台,看著她說。
她的視線落在站在自己對面的人身上。
村長是個中年人,很瘦,弓著腰,皮膚是常年被暴曬過後特有的乾燥黝黑,在太陽底下幾乎看不清楚五官的模樣。
「使者大人來到我們海神村,是我們全村的榮幸。」
村長看到寧汐柔的瞬間,就熱淚盈眶,聲音激動:
寧汐柔在十年後的時間線中沒有視力,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村長是不是就是十年後她在那個祭台上遇到的村長。
她只能嘗試去辨認二者之間的聲音是否有所相似。
但她一時之間找不到二者之間的相同點。
十年後的村長,聲音嘶啞蒼老,聽上去年紀已經很大了,即使年輕十歲,估計也不會比眼前這個村長要年輕。
但是這又很奇怪,換村長,不往年輕的換,往老的換?
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們百年的信仰,終於得到了海神大人的回應……」
村長仰起頭,看向遠方的海岸線,深深一拜。
百年?
寧汐柔想起十年後的,自稱池隨冬的木偶曾經說過,關於海村由來的傳說。
在傳說中,海村人的祖先為了躲避戰亂,從遠方大陸乘著小木舟在海上漂流,希望找到一個安居樂業的淨土。
在海上的風暴中,他們的小木舟被打翻,他們也在劇烈的浪嘯中暈了過去。
本以為那就是生命的終結,沒想到他們居然再次醒來,躺在一座無人小島上,毫髮無損,連獨木舟都保持著完好。
但那個故事中,最神奇的不是這裡。
「當年先祖們在海神大人的庇佑下,來到了海神島。他們不是在沙灘上醒來的,而是在小島的中心,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站著的地方,海神祭台。」
村長抬手抹掉眼角一點因為過於激動而流下的眼淚:
「神船的落點,就是如今現在神觀的位置。這兩個位置遙遙相對,沿著他們連接起來的那條線,我們建起了海神村。」
「……你們的虔誠,令海神大人動容,所以才會以海浪的使者,將我們送來這裡。」
寧汐柔面不改色地扯起海神大旗。
「原來、原來是這樣!」
村長的聲音保持著興奮的高昂:
「一定是海神大人的恩賜,讓使者們來幫助我們度過這次的瘟疫!」
瘟疫?
寧汐柔不自覺看向了祭台地下空蕩的地面。
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沒有其他村民來參加祭品的選擇嗎?
「你們的瘟疫,現在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寧汐柔問。
在十年後池隨冬的講述中,並沒有出現瘟疫這個部分,這不應該。
他連神觀里影壁雕刻了什麼花紋都說了,為什麼會略過「瘟疫」這個一看就十分重要的元素不提?
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年前的池隨冬恐怕給不了她答案。
說起,池隨冬……
寧汐柔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很重要,但是她忽略了的事情。
「從大概六七日前,就陸續有村民病倒。他們都發著高燒,一直昏睡不醒,嘴裡喊著一些大不敬之語……」
村長的聲音中流露出一些憂慮。
「大不敬之語?」
寧汐柔有些好奇。
人類建構起來的道德倫理花樣繁多,標準也變化多端,不同的人有時候會秉持著截然相反的信條,同一句話,對於有些人而言是金玉良言,對於另一些人而言就是卑劣讒言。
她覺得這些很有意思。
那麼,屬於海村的「大不敬之語」,會是什麼?
「都是些妄言,不配進您的耳朵。」
村長低下頭,牽強地乾笑兩聲,又說:
「村子裡沒有什麼藥物,村醫看了,都說沒辦法,可能是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瘟疫。」
「可昨天幾位使者上岸之後,他們突然就好了許多,雖然還是發燒,但是從夢裡清醒過來了。這都是您的功勞啊!」
說到這裡,村長的聲音再一次高昂亢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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