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其實那種感覺挺難受的,就是那種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把我當猴耍的感覺。你應該不會懂,畢竟你沒有我那麼矯情。那段時間我確實挺難過的,我哭了好久。我爸說我差點把眼睛都哭瞎了。我雖然嘴上一直都在說『我以後不要再理你了』、『我討厭你』這樣的話,但……其實我心裡一直都沒有真正地怪過你,我以為你還會回來的,至少應該會來跟我解釋的。結果你是真決絕啊,來都不來,也不解釋,也不說清楚,久而久之,我心中才會有了怨氣。」
李問棠覺得心裡有點疼,眉心微皺:「對不起,我那時候……是真沒辦法回來。」
那段時間,他除了上課,其餘時候都時時刻刻被媽媽帶在身邊,他沒有自由,去不到晏為貞的身邊。等李問棠上了高中後,他媽媽才從前夫那裡徹底拿回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但當他去找晏為貞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身邊早已有了其他人。
他們嬉戲打鬧,吵作一團,好不熱鬧。
好有趣。比他有趣多了。
李問棠斂眸道:「我也想說清楚的。」
晏為貞早就釋懷了,沖他笑著:「你沒錯,不用跟我道歉。之前的事,我們今天都說清楚了,所以就到此為止吧。我現在就問你一個問題,李問棠,你以後還會不會一聲不吭地就走掉了?」
他急切地搖頭:「不會。」
「好,那我們要不和好吧,就像以前一樣,做好朋友,可以嗎?」
李問棠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用目光緊鎖著她。
「我說,我們繼續做朋友,怎麼樣?」
他眼裡很亮,愣了許久,才點頭道:「好。」
……
晏為貞承認,她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那個濕冷的冬天,是她說服老晏留下在寒風中站了幾小時的李問棠。
從那時開始,她就在心裡想過無數個他們友好相處,相親相愛的畫面,想過他們將來一起去讀市里最好的高中,互幫互助,一同登頂,也想過他們將來考上同一所大學後,一起去看外面的風景,去過彼此想過的人生。
直到李問棠走之前,她都是這麼想的。
他走之後,晏為貞也試圖說服過自己,沒關係,李問棠是個好人,他表面面癱但內心並不冷漠,他嘴笨但心思細膩,他肯定會明白她的想念,他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於是晏為貞等啊等,等啊等,從清晨等到黃昏,連著好幾個日夜。
巷子口進進出出了好幾批人,但就是沒有李問棠的身影。她坐在院子前的鞦韆上,坐在楓樹旁的花壇邊,只要每個有他存在痕跡的地方,晏為貞都等過,停留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被一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給騙了的呢?
晏為貞也沒有刻意記過。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心軟就容易受到傷害。她躲著哭了好長一段時間,難過著,消沉著。後來等她讀了更多的書,看過更多的風景後才逐漸明白,心軟,就像是親手給別人遞了把足以殺死自己的刀,卻還要在他將刀刃對準自己的時候,誠懇地、真摯地對他說一聲「謝謝你,陪過我一段美好的時光」。
這確實符合大多數人心中的好人形象。
你很善良,你的刀只會揮向你自己。
可她就是個即使被傷害,也能沒心沒肺繼續生活的人。所以在李問棠拍拍屁股毫無留念地離開的第八十七天,她擦乾了眼淚,笑著站起來,迎著風,往前跑,沒有停留。那天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她覺得老天送了她一個美好的禮物,那就是——與生活和解。
龐懿說她就是單純的健忘,典型的「好了傷疤就忘了疼」。才不是呢,晏為貞在心裡反駁了龐懿的話,她只是覺得自己的人生並不能因為某個人的離去,就變得無力而荒誕。
直到李問棠回來前的那一刻,她都是這麼想的。
晏為貞本以為,她和李問棠的重逢怎麼都該是平靜尋常的,最多就是打個招呼,說句「好久不見」。但,當她再次見到李問棠的時候,那些在心中演習了無數遍的話語突然就變成了一無是處的廢稿。
原來轟轟烈烈的結束,換回來的只會是心潮澎湃的重逢。
那瞬間,所有奇怪的、彆扭的、無理取鬧的,甚至是錯怪的、怨恨的情緒,在她腦海里不斷交織呈現,輕易擾亂著她的心緒。
那些她認為沒用的、可以隨便丟棄的情感,在剎那間迅速回籠、重塑,然後變成了更加猛烈的攻擊,一股腦地砸向了她認知里的那個言而無信卻單薄無力的少年。
晏為貞自認為是大度的,所以她親自將刀遞到李問棠的手裡,但她賭他,這次一定不會傷害她的。在她看來,這是給他的補償,補償他在自己假裝強硬的這段時間裡,聽到的所有難聽的話語。她體驗了一回當惡人的感受,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想法,無理由地厭惡著某個人,最後直愣愣地把刀揮向了可能無辜的他。
她意外地發現,自己好像傷害到李問棠了。
晏為貞覺得,這段時間她其實挺看不起自己的。至少在已經了解到事情真正原委的情況下,她就是不該對他說那些難聽的話,不該隨便將一個人想得那樣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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