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境遇若是不明就裡的人聽了,怕是都要夸一句天子寬宥仁慈,可誰人都不是傻子,只要經過那場政變的都知其中藏著多少隱秘,只滿洛京又有多少不曾捲入的世家豪族呢?
無非是多少或是旁觀罷了。
至於沈遐洲的入朝,王靜姝心口更是一痛,她的郎君,怕是明知是作他人手中刀俎也瘋狂地甘之如飴吧。
她從不認為沈遐洲會任人揉搓的無用郎君,他心性極狠,只會抓住一絲一毫的機會攪動風雲。
她有很多的疑問想同他確認,又懼於從他口中知道答案。
好在她也不是什麼良善大義的女郎,她想確認的唯有她在意的郎君可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身體可當真有外傳的那麼差嗎?
又想他都能來去大司農府不被衛士發覺,想來又是對外的作秀。
一時心中寬宥,可再多的猜測,都不及面對面的相見。
沈遐洲避她,她便逼他自己出現相見。
可被王聞儉這樣胡亂猜測,她還是多有慍怒,長眉很是不悅地蹙起,語氣也帶怒。
王聞儉頓為惹怒王靜姝後悔,追在王靜姝身側解釋,他實在孤獨,自小生長在建業,一朝遷入洛京,同洛的世家郎君們雖也能交好,但總歸少了點打心眼裡的親近,王靜姝在建業時,他憂心她被迫入洛,可真入了洛,他心底還是歡快的。
此刻認錯道歉得也快,還試探地將一些過往偷偷瞞著不曾書信的,同沈遐洲有關的事情說給她聽。
*
天色澄如青碧,鄭家別院廊曼交錯,亭台有致,其中數座高屋建瓴,可將終年綺麗園景盡收眼底。
這是王靜姝第二次來鄭家的這個別院了,說來也巧,上次也是她初入洛京不久,她草草瞭過一眼這時節不再鮮綠的草場,同引路的侍女往更精緻的庭院走。
鄭七郎的年歲不算大,生辰宴也不過是為聚上眾多好友飲樂,別院中也無長輩打擾,很是便宜。
王靜姝還不及走至飲宴處,就已聞得一些清樂同歡聲,再走近,侍女僕從更是穿梭其中為郎君貴女們炙肉與煮酒。
還不及被引坐,就有人發現了她,聲呼:「王娘子來了,可好多的日子不曾見!」
王靜姝順著聲回以一笑,她身姿窈窕,衣容華美,淺淺笑意在一片觥籌交錯間,爛爛如華,很快引得更多注視。
昔日就同她有交集的郎君女郎話題圍向她——
「王娘子,大司農開年不久就遷入了洛,你怎不一道?」
「王娘子,你可還不曾婚配?我家中兄弟恰與你相配。」
「王娘子……」
王靜姝笑意不減地一一回應,又連飲幾盞溫酒,才將眾人的話頭略過,目光也跟著從在場眾人身上掃過,忽地一頓,察覺鄭七郎旁側的女郎一直怒目視她。
她的記憶並不差,也記得這女郎,是鄭七郎的表妹薛五娘,也是鄭七郎如今的夫人。
王靜姝略回憶了下,想起自己當初同這女郎遊戲時,確有些欺負人了,遂率先善意地笑笑,可也不知薛五娘是如何理解的,好似更氣了,還有他身側的鄭七郎也似誤會了她是在同他笑,當即要端酒起身,卻被薛五娘往下拽住。
二人頗為喜感地膠著在了一處,王靜姝瞧著好笑,心底卻生出些羨意,少年夫妻,吵鬧也是情趣。
看一會她便別了眼,連同席位也換到了旁處去同人遊戲飲酒。
當鄭七郎連連告饒自薛五娘手中逃過時,已見得王靜姝換了席位,同呂三郎一處交談著些什麼,女郎是難得的美人,而郎君也身修氣清,風流俊朗,遠瞧著倒很是有幾分相配。
然二人之間的氛圍並無他們想的那般旖旎,相談間甚至都有些失意,王靜姝瞧呂三郎也不如過往般意氣風流。
在坐的郎君女郎皆是世家出身,洛京的之勢態,有真懵懂不知的,也有自願醉而不醒的,不然何來越來越多人嗜上能令人飄然的五石散,但也有如呂三郎這般既清醒又痛苦的。
「王娘子不該入洛的,這已非是淨土。」呂思溫低聲道。
王靜姝:「那清游覺得我該當如何?」
她聲音輕而渺,卻扎向呂三郎心底,是啊,王娘子一個女郎又能有什麼選擇,就連他明知呂相的不對,也阻不動,就如父斥他:「愚蠢、荒唐!你以為我等退讓,陛下就會退讓嗎?」
如今之勢,非一方之錯,從長公主之始,或從更早就錯了,可什麼是對的,呂三郎也不知,他只能痛苦地處在他之立場。
王靜姝撞入他眸底的黯然,有些不忍,卻也只能垂目無言。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