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能在建業一直屹立不倒,離不開每一代家主的掌舵,到了他父親王瑞的手中,更是多有鑽營,時值動盪,王靜姝這樣一個王家女郎跟著沈家的郎君跑了,就如隨時可能炸破的驚雷,加之王沈兩家原就有姻親的關係,說不得就要被新帝尋了藉口成了眾矢之的。
父親王瑞怒後,除卻私下遣人帶回六娘,也對新朝動向多有留心,自古帝王私底下手段如何狠戾,可到了明面上都得扯個能堂皇服眾的遮掩,陳雍多年營造出的溫煦與對長公主的感念,早前既未能在南地動亂中困死了沈遐洲,到了如今,即便是裝也得裝出對沈遐洲這個侄兒的寬宏大度來。
故而,明知沈遐洲為何叛逃固守太原,也假模假樣地派人來勸歸,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差事落到了王家。
王七郎此次便是跟從王家長輩前來,準確說,是他偷跟來,及至被發現時也已晚了,便帶上了他。
王七郎性子雖活潑了些,但也並非無腦之人,新帝分明是在藉此機會向王家拋橄欖枝,有拉攏親近之意,父親也無不有順勢撇清與沈家的牽連。
利字在前,情分什麼皆成了過往,王七郎理智上無法置喙一切為家族考量的父親,可再看看憔悴不已的小叔母,心中總覺得不太舒坦。
惠王的登基固然能給現今各方勢力帶來新的權勢較量與劃分,可明擺著的,惠王的位置是靠陰謀詭計得來的,這樣的帝王,又能御下平和多久?
他想的頗多,不過說到底,這些大事都還非他一個小輩能左右的,他先一步混入太原城中,是為將六娘從中摘出來。
短短的時日,他們已被太原城如今主人——沈氏郎君拒了數回,甚至因一同跟來的朝廷內臣言辭中的脅迫,明顯激怒了沈三郎,他不由更擔憂六娘的處境。
可方才——
六娘是在拒絕跟他走?
王七郎對這個認知既震驚又滿腹委屈,面上也顯出幾分埋怨。
王靜姝這時也回神不少,被王七郎瞧得生出歉意,近前一步開口:「七郎,你怎會來此?」
雖是近前了一步,可她仍舊是與王七郎相隔著步余的距離,目光也往王七郎的身後挑了挑。
王七郎哪能瞧不出她的防備,沒好氣地側身好讓她瞧得更清楚一些道:「並無旁人,我與辛家郎君有些交情,得他相助,只我一人入了城。」
辛家王靜姝是知曉的,是太原城中久居的世家之一,在沈遐洲據了太原城後倒也顯得安分,雖不知其出於何緣由幫王七郎入了城,但知曉除了王七郎外,再沒旁人尋來,她也不由鬆了一口氣,縈繞在周旁的戒備也一瞬消散不少。
王七郎斜睨她一眼,冷冷地哼哼:「起初我還不信你是追著沈家的郎君去的,現再看,你確是被灌迷魂湯了。」
王靜姝赧然,王聞儉的話卻並未說完:「你還是趁現在與我走的好,若是打了起來,旁人可不會像我一般在意你的死活。」
王靜姝陡然抬了眼,幾步上前急聲問:「會打起來?」
「城外是何情形,都來什麼人?調的哪方兵馬?」
王靜姝曾幫著沈二郎整理過文書,也代筆過不少書信,對太原周邊情形多少有些了解,按理不該打起來,蓋因沒有旨意,而惠王——
王靜姝的思緒頓一下,或許該說是新帝了,即便騰出手來,也不會立馬對太原真刀實槍地下手才是。
他的位置是與呂相為首的世家合謀而來,可又釜底抽薪地擺了這世家一道,還在世家相爭時攏得了被抬舉的寒門武將們。
被打破的勢力平衡,哪有這麼快就能重新合力到一處去?
這時候就算陳雍真想不管不顧地舉兵攻破太原,怕是呂相最先要坐不住。
王聞儉被王靜姝問得支吾,只得具實言道:「沿途的兵馬並未被調動,只朝中派了些人來請沈三郎回京弔唁。」
許是怕王靜姝並不知其中的嚴重性,還要執意留在此處,他急得有些抓耳饒腮,「不是我誆你,眼下雖還不見得打起來,可沈三郎不赴京奔喪,那就是枉為人道、抗旨不尊……」
王聞儉一連數了沈遐洲數條罪狀。
總之,朝廷就是在逼迫沈遐洲歸京,歸京,那在幾方勢力的博弈下,沈遐洲或許還能活,若不歸京,那可就要被安上造反的名頭了,到時,多方舉兵平叛的可就是太原了。
這些說法有些是王聞儉聽來的,有些是他自己想的,他望一眼面色有些凝重緊抿著唇的王靜姝,心下嘆一口氣,知道六娘這回怕是真的為那個沈三郎動心了,著急忙慌地又安慰道:「你也莫要過於擔憂,我聽我爹說,只要你那沈三郎能看得清局勢,其實此時重新入京是最好的,新帝和呂相面和心不和,他在其中說不得反而能保住性命,說不得還能換得太原無恙地暗中積蓄實力。」
他現下是為了安慰王靜姝,什麼聽來的話都敢說。
王靜姝默默凝了他一眼,嗆他:「你爹說的話能信嗎?他還想把我賣了豪賭一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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