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忙碌以外,她也不是心大到遺忘了被推之事,只是她最後也算是無虞,鄭家又有意交好,她才到洛京打開交際,不願以此去為難鄭家。
可聽這位宋女郎的話,她隔日便在外出赴宴時,在半途被人劫走,一直被關在一隱秘別院。
別院中只有冰冷不言語的衛士,還有許多的賽牛,她不但照料賽牛,還住在牛棚中,若是有個照料不妥,便被放出的賽牛追逐,她身上的傷都是這般來的。
她自然是跑不過賽牛的,斷腿,斷手,不及養好,便又去照料賽牛。
她也不知是怎麼被救出的,有人告訴她,她會受此磋磨都蓋因她推了王娘子,而那路過的馬車,便是王娘子的,她只要去道歉,尋得王娘子的諒解,連日的磋磨便可結束。
所以她不顧身上傷勢地攔住了馬車,連聲求饒,求王娘子放過。
王靜姝費力將宋惜玉斷斷續續的話連在一起,大抵可以推出到底是什麼人囚了她,又是什麼人放出了宋娘子。
她疲憊閉目。
她一直知道沈遐洲不是個好郎君,他除了一張端然的好相貌,實則心眼小,報復心也強,還是個少年郎君時,就做過命衛士將尋釁過他的人扔下水中的事,據聞,還不許任何人上岸。
她的那些被扔入水的好友們,皆是南方生長的兒郎,擅水,雖不至於出人命,但在水中泡上大半日,也夠嗆,不少當日就病了。
她也覺得沈遐洲做得過分,她為好友們尋沈遐洲理論,兩人的關係也鬧得更僵。
後來便是愈演愈烈的糟糕關係,好友們謀劃收拾瀋遐洲,而她也在事情敗露以後,站在了自小一同大的好友們那邊。
這些過往齟齬,歸根結底,雙方都是有錯的,只是彼此都是驕傲的少年人,意氣用事,才再無法和好。
她從未將沈遐洲往極壞的方向想過。
可長公主好像有意揭開這層遮擋,讓她直面沈遐洲最惡意的一面,也在告訴她,沈遐洲完全有可能一邊騙她,一邊暗中阻礙她。
推動著她相信為沈二郎下藥的是沈遐洲,他是個做得出這種事的郎君。
王靜姝覺得自己徹底亂了。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是不是沈遐洲做的已經不要緊了。
重要的是,她該及時從與沈遐洲的這段關係中抽身了,她還不能回建業。
她命人將宋娘子送去醫館救治,還留下照看的人,這才回府。
沈二郎也早已回府,他無臉來見王靜姝,因主祭人選已出,是陶娘子。
沈二郎將原因歸責到了自身,王靜姝卻知這不能怪沈二郎。
可她今日實在心力憔悴,也無空再去顧及旁人的心緒,她倒頭就睡。
*
夜裡,王靜姝沉在夢中,怎麼都不安生,她一會被野獸追著跑,一會又被野獸禁錮在了身下,看不清面目的野獸口涎垂滴,深白的牙幾近她細弱的脖頸。
她驚醒了,意識還有些不清地朝外伸手:「竹苓,水——」
喊完後,才驚覺帷帳外的影子絕非竹苓的。
水被遞到了她手中,來人面容也顯露,是沈遐洲,年輕郎君一身霜寒,也不知站了多久。
王靜姝懷疑她做噩夢和這人站在她床沿脫不開干係。
沈遐洲靜等女郎喝完水,啞澀開口:「不是我。」
王靜姝撩眼,能凝見年輕郎君流暢雅潤的下頜線條,有些蒼白,還有些緊繃。
他像是在等著女郎的審判,又隱約在期待著些什麼。
王靜姝無從得知,也不願去探究,她微垂下面容,「我今日見到了宋娘子。」
沈遐洲面色有瞬息的茫然,他從不去記什么女郎,不解王靜姝不提太常寺的拔選,怎反提起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宋娘子。
然也只是一小瞬的空怔,他半退一步,終於想起到底是哪個宋娘子。
王靜姝是個做什麼都坦坦蕩蕩,敞敞亮亮的女郎,她與他全然不同,在用牛心炙試探過她的態度之後,他便知王靜姝不願揪著被推一事了。
王靜姝大度也好,顧慮多也好,她可以不追究,他卻是無法忘卻目睹的驚險一幕,鄭大郎送來的名字,當日他便派人擄了宋惜玉,他命人看著,並不傷宋惜玉性命,只讓她反覆陷入被賽牛撞踏的恐懼。
這事不該被王靜姝知曉的,王靜姝身邊交好的好友,還有那個日日混在一塊的王七郎,都是沒什麼腦子光會直來直去的傻瓜,在他看來,王靜姝天然就同那樣的郎君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顯然做不到那些傻瓜的開朗磊落,但他顯露出來的作風,至少也不會在王靜姝心中根植下陰狠毒辣的印象。
然,宋娘子的事王靜姝知曉了,會如何看他?
擔憂,為了她報復?
這都是蒼白無力的解釋,王靜姝並不需要這樣的為她好。
這種最本質陰暗的揭露,明明白白地顯露著兩人的不同,比讓王靜姝懷疑他給沈二郎下藥還要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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