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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樂漪神色淡淡,垂眸再掃一眼面前的珠釵步搖,拿起那支陸乩野為她打的並蒂芙蕖簪戴在了鬢間。

「去幫我瞧一瞧陸少將軍可起身了。」

婢子道:「回少夫人,奴婢方才聽前院的護衛們說少將軍昨夜三更天才從城外軍營回來,似乎還未起身。」

「那我去瞧瞧。」

殷樂漪從銅鏡前起身,在婢子的陪同下去往陸乩野的院子。

陸乩野這個人,脾性乖張又極是怪異,他不喜與人同榻,更不喜宿在他人的院中。

便是殷樂漪與他多番親密,在他房中過夜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晨光熹微,院中視野還有幾分昏暗。

婢子打著燈籠在前側引路,等到了陸乩野房門前,從外見他房內還是一片漆黑,顯然是沒有起身。

他院中的幾個小廝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口,不敢去敲陸乩野的門,又恐主人錯過吉時,一個個急得在原地打轉,見殷樂漪來便像是見到了救星。

殷樂漪頓了頓,推開門前吩咐道:「我喚你們時你們再進來。」

「是,小的們明白。」

樂漪走出去,先去用火折點亮了幾根房中的火燭,舉起燭台走向陸乩野的床榻。

玄色的帳子不曾放下,少年的睡顏印入殷樂漪的眼眸。

他平躺在床榻上,霜發散落在枕側,瓊鼻高挺若玉山,被燭火映照出深邃的光影。

少年眼帘闔著,黑若點漆的眸被掩住,眉眼間冷若冰霜的凌厲之氣也隨之變淡,他此刻看上去便只是一個出塵若謫仙的少年郎君。

他這副皮囊極具欺騙性,逢人便先笑三分,初識他的人必會被他這副皮囊騙耍的團團轉,但殷樂漪卻深深領教過他這具俊美皮囊之下藏著的性子有多惡劣。

殷樂漪端詳著陸乩野的眼神里有了一絲倦怠,她再也不想同他繼續糾纏下去了。

思及此,她兩邊唇角往上提了提,伸手輕輕推了推陸乩野的肩膀,「該起了。」

少年長睫掀起,視線徑直落在殷樂漪淺笑的容顏上,嗓音裡帶著幾分晨起的沙啞:「你為何來了?」

陸乩野面上毫無人初醒時的倦意,想必在她進門時他就已經醒了。

醒了卻繼續佯裝沉睡,必定是想看看她進他房中是想做些什麼,他果然是個心思極深的人,時時刻刻都不忘試探防備。

「我來瞧你,正好瞧見你院中的小廝都不敢來敲你的門,便只有我敢大著膽子來將陸少將軍叫醒。」

殷樂漪主動抱起陸乩野的手臂將他從床榻上拉起來,沖外面候著的小廝吩咐道:「都進來伺候陸少將軍梳洗。」

小廝們魚貫而入,伺候完陸乩野一番穿衣梳洗後,殷樂漪又將人半拖半拉的按到銅鏡前坐下。

陸乩野倒也不惱,從鏡中挑眸望向她,「想做甚?」

殷樂漪從匣子裡尋到一把玉梳,殷勤的為陸乩野梳順髮絲,低聲道:「依照我們晉國的規矩,男子及冠當日第一個為他束髮的人,不是他的至親至愛,便是他的貴人。」

陸乩野勾勾唇,笑容慵懶,「在魏國,男子即便及冠也不必束髮。」

晉國以風雅才學聞名,國風遵照禮制禮法。但魏國卻與其截然不同,魏國民風開放,男子及冠不必束髮,女子婚嫁不必做婦人髻,穿何衣梳何髻,盡可隨自己心意。

殷樂漪為討好陸乩野的算盤落了空,正要將玉梳放回去,被陸乩野捉住手。

「梳來瞧瞧,難看便拆了。」

陸乩野頗有幾分隔岸觀火看戲的興致,對殷樂漪為他束髮這件事十分的嗤之以鼻。

殷樂漪重新握起玉梳,開始一絲不苟的打理陸乩野的髮絲。

小廝們屏聲靜氣的候在外室,房中一時之間極是安靜。

陸乩野在銅鏡中窺為他束髮的少女,她今日妝容極盛,華貴的珠翠步搖里插著那支他送予她的生辰禮。

不是平日裡清雅的月上姮娥,貴氣端莊的像個大國的公主。

她原本也是個公主,儀態萬千,溫雅嫻靜,嬌生慣養,嬌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會穿衣、不會梳髮髻。

但眼下她卻用那雙嬌貴的只能用來觀賞的纖纖玉手,為陸乩野束髮。

窗台天色漸明,淡金的日光從窗外滲入房中。

陸乩野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殷樂漪,她的容顏被淡金的光籠著,眉目如畫,神情認真,竟讓陸乩野看的有些移不開眼。

須臾,她柔聲細語的問他:「陸少將軍不過長我三歲,為何滿頭霜發?」

少女問完,房中又重回寂靜。

殷樂漪不過為陸乩野束髮隨口問一句,未得他答覆便謹慎的不敢再問,唯恐觸到他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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