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棄城吧!」
這五個字泣血一般。
榻上的男人徐徐睜眸,剔透的淺色眸子看過太多的血與沙,被粗糲的世事打磨得精銳而超然。
「國太還在身後,」他開口,嗓子乾涸喑啞,「你要我去哪。」
「國太至今未曾發兵援助,她已是拋棄您了啊!」
中軍將斂眸,下垂的眼睫將殘燈的那點黃影也隔絕在外。
良久,他從塌上站起,「披甲。」
親衛痛心疾首,跪而不起,嘶聲哀勸:「將軍!」
中軍將轉身,自行取了架上的鎧甲穿戴。
重達數十斤的甲冑,他花了許久才穿上。整冠佩劍,他重步出門,邁向沙場。
「將軍!」滿含熱淚的低吼在他身後響起。親衛伏在地上,涕泗縱橫,「將軍,求您了,棄城吧!」
中軍將腳步一滯,微微仰頭,面向被烽火燒得通紅的蒼穹。
「國太於我,恩重如山。」他勾起唇角,「此身能報國太於萬一,何其幸哉。」
言畢,季堯再不停頓,無視勸阻,大步走向了自己的死亡之地。
「很好季堯,」總導演難得大聲高贊,「今天狀態不錯,保持住!馬上就結束了。道具組準備,上安全墊!」
幾個鏡頭下來,導演組十分滿意。
他們誰都沒想到季堯能把臨終的男三演得這樣好,他奉獻自我時對女主的愛、對生死的超脫,對敵人的陰被季堯完美融合在了一塊兒。
一般的演員在演這類戲時,要麼用力過猛,過度表現自己的悲情,顯得浮誇做作;要麼感情不夠到位,體現不出獻祭生命的悲壯。
趁鋪安全氣墊的工夫,導演翻來覆去地看剛才拍的幾個鏡頭,「不錯,真不錯。」
「季堯年紀太小了,我還以為得NG個幾十遍,沒想到一條過。」攝影師也讚不絕口,「我不是奉承他,您看這裡的眼神——」
他拿出手機,給導演看了幾張圖,「是不是很像?」
「這是誰?」導演問。
「我以前跑新聞的時候,跟過一個精神病院。」攝影師道,「這是一位患者自殺前的照片。」
導演愣了下,仔細對比鏡頭裡的季堯和自殺者的照片,「別說,是有點意思。」
「可不,我剛才拍的時候一下子就想到當年跟的這個患者了。那種對待死亡的眼神,像、太像了!看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導演,道具OK!」
「好!」導演顧不上閒聊,把相機還給了攝像,「趁熱打鐵,大家就位!季堯,調試下你身上的保護帶,別害怕啊,大著膽子往下跳,下面有氣墊,傷不著,咱們爭取一次過!」
季堯沒有回答,也沒有像平常那樣回以甜笑。
他木然地站在牆頭上,唇角噙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如人偶臉上畫好的笑容,無有生氣,機械刻板;仔細深挖,又藏著一股魔怔般的解脫暢快。
導演不做他想,只以為他是入了戲,揮手示意打板。
這是男三的最後一個鏡頭,男主男二的戲在白天全部結束。
補拍的是男主死後、女主成為國太的片段,華君潤的戲份不多,只來補幾個女主回憶中的畫面。
「你還不走麼。」季語薇化了妝,坐在導演身後等待上場。
她還剩下一個孑然獨立在戰場骸骨中的夢境畫面,要等季堯這邊結束。
季語薇戴著滿頭朱釵,拖著玄色的國太華服,而她身邊的華君潤則一身淺駝色風衣,穿著輕便的春裝。
花絮師注意到了這時空交錯的一幕,將攝像頭對準了兩人。
沉沉的夜幕下,隔著幾十米的距離,華君潤眸光微斜,在鏡頭對準他的那一刻便有所感知。
他無奈暗嘆,將手裡準備自己喝的咖啡遞給了季語薇。
「晚上冷,喝點熱的。」
季語薇眨了眨眼。
她背對著花絮師,盯著送到面前的咖啡。
她很想將這杯咖啡澆到華君潤頭上,再把紙杯塞進他那張曾侮辱過她的嘴裡。
不過是蕪瀾眾多的情人之一,憑他也配詆毀她的愛?
季語薇不想碰過了華君潤手的東西,但鏡頭對著他們,她必須和華君潤一樣,儘可能增加男女主演的小互動。
正當她思索著有沒有什麼俏皮的拒絕方法時,忽然聽見一聲重響,緊接著有尖叫炸起。
季語薇和華君潤猛地回頭,只見前方人頭攢動,所有人都轟動圍聚了起來。
「快叫救護車!」
雜亂如粥的人群中爆出幾聲刺耳的叫喊:「季堯掉下來了!」
第93章
季堯死死抓著威亞的安全帶。
兩個小時前, 季堯從道具室拿出了這根帶子,割斷了它的內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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