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人員搬運途中,季堯突然張口,吐出一片黃綠色膽汁。
他平躺著,喉嚨鼻子裡不停冒出膽水,又順著重力倒灌回氣管內。
「翻身、翻身!」菲安高喊,隨行的護士麻利地扭轉了季堯的上身。
邱蕪瀾緊跟著踏上了急救車。
「蕪瀾…」她握著季堯的手,聽見了一聲忸怩的蚊吟。
「蕪瀾,我…」季葶站在車下,為難地絞著手指,「我離開莊園一整天了,岸山會不高興的。」
邱蕪瀾終於明確了自己惱火的源頭。
「那你回去。」她對醫生道,「走。」
菲安從季葶的五官里看出她和季堯有點關係,遂提醒道,「邱總,一會兒進手術室需要直系親屬簽字,還是讓他媽媽一起上來…」
「什麼年代了,還不能線上授權麼!」邱蕪瀾冷斥回去。
過了要靠氣勢裝腔作勢的年紀,她再也沒有用過如此強硬的語氣。
菲安愣了下,少見這位邱小姐發脾氣,匆匆應了聲好。
「蕪瀾、蕪瀾!」車子準備走了,季葶突然跟了幾步,她慌張開口,「你忙的話,還是我去吧。」
邱蕪瀾挺直了脊背,隱忍怒意。
如果季葶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尚有容忍的餘地;可她敏感細膩,自己口吻稍冷了些,都能察覺出她背後的情緒。
她什麼都明白,她是對季堯不在意。
擔架上的少年膚如火燒,吐了一陣子膽汁,兩眼被淚水糊滿。
嘔吐物的酸臭味在密閉的車廂里發酵,邱蕪瀾沉默著,忽然之間,她聽見了微弱的哭泣。
半昏厥的男孩淚眼朦朧地呢喃:「姐…姐姐……」
邱蕪瀾眼皮跳了下。
窮則呼天,疾病慘怛本該呼父母,季堯昏迷之間,喊的卻是姐姐。
是她對季堯情深義重麼?
若真如此,他現在就不會是這番模樣。
邱蕪瀾不明白,季葶年輕時也算是精於算計,既然吃了情婦這碗青春飯,為什麼不討好一點自己的養老金。
她不恨壓榨她的邱岸山,不恨欺凌她的邱澤然,連仗勢欺人的下人都不記恨,她討好所有的加害者,唯獨對自己的親生骨肉棄如敝履。
邱蕪瀾送季堯進手術室,洗完胃後又送出來掛水。
「邱總,」負責洗胃的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對邱蕪瀾道,「已經轉移病房了,年紀輕,沒什麼大事,您要去看看麼。」
邱蕪瀾頷首,「辛苦您了。」
她欲動身前往住院區,臨走前瞥見醫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她問,「還有什麼問題麼。」
「啊……」醫生尷尬地推了下眼鏡,糾結之後,委婉道,「就是我們給他換了病服後,發現病人胳膊和鎖骨處好像有點擦碰,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在哪裡不小心弄到的。」
「擦碰?」
「聽說他是藝人?」見邱蕪瀾臉色不太好,醫生立刻裝傻充愣,「是不是演戲的時候碰到了,要讓他注意身體啊。」
季堯說是邱蕪瀾的表弟,可據說兩人的血緣關係遠得和陌生人無異。
一個遠方親戚,無親無故地借住在邱家本家,醫生無意深究那個男孩在邱家的處境,主動為他的病情找好了理由。
邱蕪瀾沒有多問,準備自己去看。
季堯被送去了單人病房,這是今年他第二次住院,邱蕪瀾推門進去時他正沉睡著。
房裡打了空調,護士為他蓋了一層薄被。
她與邱蕪瀾點頭致意,確認了一遍季堯的點滴後,退了出去。
邱蕪瀾在床邊坐下。
窗外秋陽似火,亮得刺人眼睛。
她回憶著醫生說的話,陡然發覺,今天季堯穿了一件窄領長袖,她也就沒有看見過他的胳膊和鎖骨。
掀開一角被子,她將季堯的袖子擼起。
隨著衣袖上堆,少年偏白的皮膚寸寸露出。
當看見他上臂的情形後,邱蕪瀾瞳孔微縮,緊接著去拉季堯的衣領。
他裸露出的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指甲印,一隻只彎月形的血色印痕布滿了上臂,如爬滿牆壁的毒蟲,令人毛骨悚然。
兩處鎖骨上則是大團的烏青,黑紫交加,觸目驚心。
這顯然不是他自己弄出來的「磕碰」。
邱蕪瀾立刻聯繫了季堯的助理,詢問他在片場的情況。
對方一頭霧水,被逼問得欲哭無淚,「邱總,我真的不知道啊。語薇姐和華老師都很照顧他,再說季堯也不是十八線,誰會欺負他啊。」
這話不假。
沒有人敢欺負季堯,他從不吝於展現自己「表少爺」的身份,在邱蕪瀾知道和不知道的角落裡做了不少惡作劇。
他不可能在工作時被人穿小鞋。
傷口很新,如果不是工作受的傷,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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