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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有八天沒有見到邱蕪瀾。

對比從前,這是個比較常見的數字,邱蕪瀾出差時間一般在五到十天, 季堯早該習慣, 但這一次分離產生的軀體反應前所未有嚴重, 自上一次見邱蕪瀾之後, 季堯再沒有出過門。

第四天是最嚴重的, 他躺在遊戲房裡, 一動不能動。

整十九個小時, 他無法彎曲手指,卻能清晰看見天花板上的粉塵顆粒,聽見隔音牆裡水管中的流水。

起初是熟悉的劇烈頭痛, 然後是胸悶、心悸, 最後是嘔吐。

混亂紛繁的生理反應中, 他反反覆覆想起那一天。

那天邱蕪瀾只是和邱承瀾離開了幾個小時,告訴他晚上就會回來, 可當他再度見到邱蕪瀾時, 她神情複雜地望了會兒自己,從此對他的態度一落千丈。

僅僅只是分開了幾個小時,她就將他徹底甩到身後, 不許他再度靠近;

現在,他和她分離了整整一周……

季堯心跳得聒噪刺耳,他捂住耳朵,劇烈的心音卻從嘴巴、鼻子裡蹦出。

那活生生的臟器律動的感覺,讓季堯恐懼心慌,也讓他噁心反胃。

他已經接觸到了分離焦慮症這一概念,可並不覺得自己列屬其中。

被邱蕪瀾拋棄的擔憂有前例和邏輯作支撐,並非妄想,而是推導。

他沒有生病,他喜歡姐姐、依賴姐姐全都有跡可循。

從小到大,她是唯一給予他關愛的人,是唯一透過他的身份看見他內在的人,亦是支配他時間、經濟、思想,乃至人生軌跡的絕對掌權者。

他當然會因為和姐姐分開而感到難受,這是人之常情,不是疾病,如同失戀後心臟會感到刺痛;破產後大腦會發白、血液會沖頂一樣,這是情感波動所導致的正常生理反應。

他很健康,這不是病,只是因為邱蕪瀾十分重要。

雖然不是病,但影響了生活,季堯也曾試圖自救。

他嘗試轉移注意力,將大量時間花費在遊戲、虛擬作品中,比起活著的人,這些由1和0組成的事物更加可控穩定。

他的確是喜歡這些的,屠殺世界所帶來的快感能填補壓抑空虛的內心,可當遊戲結束,一切又回歸原點;甚至不需要結束,即便是在最緊張的環節里,邱蕪瀾的氣味、聲音都能輕而易舉地形成強大幹擾。

她像是一台遙控器,除非玩具徹底沒電,否則永遠聽從遙控器的指令。

季堯又想,或許是因為數字和代碼到底缺少了人的感情,他於是將目標又轉向了鮮活的人類。

在娛樂圈、在季堯身邊不乏優秀靚麗的女性,有一段時間,他熱衷於參加富二代們的聚會。

他看過了幾百張美麗的臉,網紅、明星、女企業家、富家千金,金字塔越是向上,容貌和雙商就越容易出現高分,這三者往往相輔相成。

季堯的確遇見了些優秀的女性,她們具有極高的人格魅力,但當季堯甜甜地喊出「姐姐」後,或是得到心花怒放的喜愛,或是得到圓滑疏離的打趣。

前者的眼睛灼熱赤紅,險些將他燙傷;

後者笑意背後的視線冰冷砭骨,隱含不屑。

世界上不缺優秀的人,繼續找下去,興許總有一天季堯會找到他想要的人;

可他遠比自己想像的脆弱,每一次對著陌生人出口的「姐姐」二字,都像是刀刃滑過喉嚨。

他的發音越來越澀,吐字越來越痛苦。

在季堯第十八次對陌生人開口喊「姐姐」時,他越過人群,驟然看見了邱蕪瀾的影子。

她站在角落,平靜地望著他,半晌,徐徐展眉,勾起淺淡的一笑。

季堯第一時間確認了邱蕪瀾的行程。

他確定了那不是邱蕪瀾,只是個夢一般的幻影。

季堯咬牙迴避了那個幻影,對她視而不見,當他再次企圖對別的女性喊「姐姐」時,血腥味比聲音先一步漫灌了口鼻。

「哦天吶,」不止一個女性向他遞出紙巾,「你流鼻血了。」

季堯愣怔地捂住鼻子,驀然抬頭,只見幻覺之中的邱蕪瀾轉身離去。

他發著抖,絕望崩潰地追逐幻影。

濃重的背叛感湮沒了季堯,這份背叛感迅速反應到軀體上。

他被無形的蛛絲勒住了聲帶,只有在面對邱蕪瀾時,毒蛛才會鬆開絲線,允許他用甜膩的嗓音、膜拜的口吻念出「姐姐」。

在不斷挑釁規則、嘗試掙脫毒絲的過程中,季堯從流鼻血發展到了低燒、頭疼、喉嚨發炎,症狀出現的時間越來越長、伴隨的痛苦越來越深。

最終,邱蕪瀾察覺了他的異樣,接了杯溫水給他,「喉嚨怎麼啞了,發燒了麼?」

季堯握著溫暖的玻璃杯搖頭,頓了頓,他喑啞地開口,「姐姐,別那麼辛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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