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禮物絲毫沒有起到撫慰的作用,反而讓季堯愈喘不過氣。
他被拋棄了。
這是第一次,邱蕪瀾在情人和他之間選擇了前者。
她當然知道他在傷心難過,否則不會讓他拿走支票、又用這麼多禮物補償他。
這些補償飽含誠意,不是衣服、手錶、跑車、首飾,這裡每一樣都是她親自挑選出來的。
她記得他喜歡什麼、記得他想看EPR總決賽,甚至意識到他會在意韓塵霄去了馬場,於是也給他買了一匹名馬。
季堯如此篤定,是因為這世上不會再有誰如此在意他的喜惡。
這些東西,邱蕪瀾無法假他人之手,哪怕是簡也無法代勞。
簡不在乎他、不屑於了解他,於是永遠不可能分清茨納米和馱拏多有什麼區別,更不會知道他當下的新愛好。
這隆重的補償充滿了邱蕪瀾的愧疚,她在告訴他——
對不起,這一次和以往不同,即使他不願意,她也會留下韓塵霄。
太陽穴穿過一絲刺痛,比參加「遊戲吧」時更加強烈。
那天邱蕪瀾離開他將近五天,他的頭隱隱作痛,為了保證錄製,只能轉嫁一些疼痛到別人身上。
今天季堯身邊沒有第二個活物可以替他分擔,眼前異形魔方上的色塊漂浮了起來,迷幻的色彩布滿他的眼球,形成了一個密閉的幻彩空間,過高的飽和度刺得他大腦脹痛。
他被拋棄了。
他被邱承瀾從邱蕪瀾工作上剝離時,尚能忍耐;
現在,她連生活上都拒絕他靠近。
刺痛從腳趾開始。
薔薇藤如蛇一般攀爬了上來,荊棘刺入他的皮膚,疼痛中泛著類似過敏的麻癢燒灼。
從腳趾到腿、到胸腹,那些花藤最終爬進他的眼耳口鼻,暴力粗魯地向他輸送嗆鼻濃烈的薔薇香。
季堯想要起來,他不想躺著了,可滿身的薔薇藤纏死了他,將他釘在地毯上動彈不得,就連眼球的控制權都不由他做主。
雙眼被兩根帶刺的花藤捅開,長時間無法合閉的眼球分泌出淚水,將眼前詭異扭曲的色彩暈染得愈發迷幻。
無數的色塊探出絲線,在季堯眼前構成了一束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沒有五官,只是一些色塊的粗糙堆砌,可季堯還是認出了:那是韓塵霄。
組成韓塵霄的是藍、綠、黑三種顏色,唯獨雙眼和下身是刺目的亮紅。
他看見那噁心的紅色在灰暗的冷色中越來越燙、越來越鮮艷,當紅到極點時,那堆色塊進化出了聲音。
它縮在灰暗色的邊緣角落,發出模糊的呢喃:
蕪瀾……蕪瀾……
季堯胃部翻絞、頭疼欲裂。
他拼盡全力對抗身上的花藤,額角滲出冷汗,骨骼吱吱作響,終於,他得以顫動一根手指。
啪——
指尖轉動,將最後一行魔方撥到了原位。
這顆異形魔方在完成的瞬間塌陷,藏在底部的機關打開,無數糖果從中掉落,噼里啪啦地砸到了季堯身上,如同絢爛的流星顆顆墜落。
從天而降的火星溫和地燃燒了束縛季堯的花藤,將他從痛苦中解救。
他從被燒斷的花藤中掙紮起身,坐起的瞬間,色彩繽紛的世界褪去,四周只是些顏色迥異的袋子而已。
少年渾身濕透,柔軟的捲髮被汗水糾結成綹,後背的布料呈現出深色,緊緊粘在他背上。
身邊散落著星星點點的糖。
他喘息著,從噩夢中驚醒,惶恐後怕地膝行向前,急促地打開電視。
125寸的超大屏幕甫一亮起,便出現了邱蕪瀾的身影。
某個財經訪談的畫面,被季堯剪輯下來儲存在這裡。
深藍色的背景、米灰色的沙發椅上坐著年輕一些時的邱蕪瀾,她左手鬆松搭在扶手上,專注傾聽著主持人的問話。
季堯跪在屏幕前,額頭貼上了畫面中的扶手。
屏幕中那支優美如蘭的手仿佛落在了他的頭上。
少年維持著這一跪姿,劇烈起伏的胸腹在清冷的女聲中漸漸平緩。
他抓起一顆滾落身旁的巧克力,指尖隱約感受到了星星殘留的溫度。
這個甜味,他前不久在邱蕪瀾的床上吃過。
姐姐…姐姐……
季堯磨蹭著屏幕,無聲啼哭,回應他的只有平穩而冷漠的財經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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