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親生兒子,季葶沒多少笑意,只問:「少爺們呢?」
季堯眨眼:「我怎麼會知道。」
季葶不耐地皺了皺眉,對季堯道了句,「來我房間。」
她走在前面,季堯乖巧地跟著她,看見女人穿著不包跟的棉拖鞋,露出纖細蒼白的腳踝。
邱岸山喜歡弱不禁風的玻璃美人,因為邱夫人留給他最後的記憶便是這般模樣。
他也不止一種口味,因季葶和過世的邱夫人容貌相似,於是成為了唯一一個住進本家的女人。
季葶心花怒放地進來,等了一年又一年,邱岸山始終沒有半點結婚的打算。
她這才明白,他讓她進門,只是因為家裡需要一個女人以備不時之需。
誰也不能說邱岸山不喜歡季葶,他的確喜歡她,可他的妻子、他的伴侶、邱家的主母、孩子們的母親必須是血統純正的邱家人。
他們朝季葶的房間走去,那是走廊最深處的房間,對面掛著巨大的邱夫人畫像。
嬌貴的女主人用脈脈含笑的眼睛注視著季葶的房門。
這幅畫是季葶的穿衣鏡,擺在開門的地方,用來檢查她的儀態著裝是否得體。
房門合上,對門就是厚重的窗簾,透不進半絲光亮,終年只有電燈的光。
為了保持病態,季葶躲著太陽,也吹不了一點風。
她在沙發上坐下,季堯站在她面前,女人挑剔地打量自己的兒子,半晌,低聲開口,「她還沒有用你?」
語氣夾雜著煩躁的不悅。
季堯點頭。
「都二十了,」季葶慍道,「你到底有沒有上心?」
季堯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季葶便擰著眉道,「不重要的通告你就別管,空出時間多陪陪她,她對你不差,為什麼這麼久了都沒成事?那一個個不入流的男明星都上了她的床,你為什麼不行?二十了!你都二十了!從十六就讓你抓緊,你有沒有聽我的話!再拖上四年,沒了精力她更不會看你!」
她開口時還是正常的語調,到了後面漸漸尖利起來,混合著窗簾外的雨聲,潮濕泥濘的氣息裹纏了季堯全身。
季堯漠然回望滿目怨毒的女人,她的聲音像是指甲刮過黑板,每個字都化作長針,非要刺進他的耳朵里不可,偏偏怕被人聽見,音量很輕。
她說著惱怒起來,指甲擰上了季堯的胳膊,壓著嗓子罵:「廢物!廢物!我二十歲時什麼男人勾不到手,要是我二十歲、要是我再年輕十歲…教了你那麼多年,你連個朝夕相處的女人都辦不了!沒用的小畜生,不怪你爸不要你!要不是看著你從我肚子裡爬出來,連我都懷疑你是哪來的雜種!」
細密的咒罵迴轉在這豪華的房間裡,分明是歇斯底里,卻因畏懼而不敢拔高音量,如同蟲窩裡的蟲群,數量巨大,也只發出些窸窸窣窣的響動。
潮濕的天氣,房中的薔薇薰香悶得季堯有些噁心。
他等著季葶罵累,然後熟稔道歉,「對不起媽媽,我會警惕那些男人的。」
季葶不耐地撐著頭,她的身體越來越差,罵了不過十來分鐘就頭疼胸悶。
「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她頭疼欲裂,「蠢材!世上那麼多男人,你處理掉兩個三個有什麼用!」
想起了什麼,她驀地盯向季堯。那雙圓眼在睜大之後顯得有些恐怖,眼白處嵌著細小的血絲,精神衰弱讓她很難好好睡上一覺。
「我看新聞了,」她道,「華君潤,成了亞緹絲影帝。」
好臭……
季堯垂眸,避開了女人充滿血絲的巨大眼球。
屋子裡的薔薇味發了霉,臭得他反胃頭疼。
他好想嗅那股清雅的蘭草香氣。
季葶死死盯著季堯,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就見少年臉上那對漂亮的圓眼蒙上了水汽,變得霧靄渙散,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他的呼吸吃力起來,臉色趨於和母親一樣的蒼白。
季葶恨得踹了他一腳。
蠢貨!
蠢貨、蠢貨!吸乾了她的血肉青春,卻連一點她的手段都學不到的賤貨!
二十歲、二十歲!
這沒用的公狗!
要是她二十歲、要是她沒有生過孩子,哪裡用得著他去勾引邱蕪瀾!這宅子裡的年輕少爺們總能被她拿下一個!
季堯低頭站在原地,兩鬢溢出冷汗,他抱著頭微微痙攣,季葶根本不在乎他的異樣,她捂著胸口,心悸得發慌。
女人像是脫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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