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會跟顧維好好過日子。」
姥姥把所有的都交代清楚了,才重新躺好。
「姥姥昨晚看見姥爺了,姥姥要走了。」
「鴿子,不要哭。」
「姥姥今年不能陪鴿子過年了,我的小鴿子啊,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姥姥攥著白鴿的手,很長時間都沒再說話。
白鴿叫了姥姥幾聲,沒聽到回應,晃晃姥姥,也沒有回應,他愣了很久,又把臉使勁兒貼著姥姥肩膀,手一下下,輕輕拍著姥姥胳膊,像姥姥哄他睡覺的時候一樣,嘴裡哼著催眠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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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夜裡最冷的時候,北風呼呼地撞著窗戶,撞出來的嗚咽音聽著像是有人在哭,後來真的有人在哭。
屋檐上掛的冰凌不知道怎麼斷了,摔在地上碎成好幾段冰碴,雪地反著光,跟窗戶里的光對襯著,勾出陰陽兩界。
巷子門口一下來了好幾輛車,有的車門上貼著殯葬服務一條龍。
院門大敞著,很多人進進出出,各種吵吵嚷嚷聲里夾著各種哭聲,有人站在門口,指揮著站在板凳上的人往大門頭上系白布。
客廳里聚了一堆人,頭上都披著白色麻布,胳膊上戴著孝字。
有哭的,有來來回迴轉不知道該忙什麼的,有人玩手機,有人抽菸,也有人抱怨。
「老太太沒熬過這個年。」
「大半夜的也不讓人消停,真會挑時候死,我打牌手氣正好著呢,自摸了好幾把,一個電話就把我叫來了。」說話的是白鴿的那個賭鬼舅舅崔傑。
「你可閉嘴吧,小心讓老太太聽見,直接把你也帶下去。」
「呸呸呸,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說我說什麼?你一個當兒子的,說的是人話嗎?媽剛走……你有個當兒子的樣行嗎,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說的好像你們姐妹三個平時對媽很好一樣,」崔傑冷哼一聲,叼著煙站起來,「老太太存摺放哪了?」
崔傑在客廳里摸了一圈兒,什麼都沒找到,又轉到臥室里翻箱倒櫃。
白鴿頭上也披著白色麻布,原本跪在姥姥床前,後來走到客廳轉了一圈兒,拎起一瓶沒開的啤酒,走到翻箱倒櫃的崔傑身後。
有人終於注意到了白鴿的異常,崔傑的老婆驚呼一聲,想要提醒崔傑。
白鴿已經舉起酒瓶狠狠砸在崔傑頭頂,帶著泡沫的黃色啤酒灑了崔傑一身一腦袋,崔傑捂著血淋淋的頭,又叫又嚎。
白鴿手還握著碎酒瓶嘴,一腳一腳踹在崔傑身上,有人想上去拉架,但又怕白鴿手裡的碎酒瓶扎到他們,只喊別打了,後來從外面進來幾個人,但也拉不開白鴿。
顧維兩台手術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家裡沒人,白鴿的電話也沒人接,直接開車去了姥姥家。
他看到門口的白布跟殯葬的車就知道出了什麼事,穿過人群一進屋,白鴿兩眼通紅,誰都不認,瘋了一樣不停踹蜷縮在地上抱著頭痛哭的中年男人。
白鴿手裡還攥著碎酒瓶,自己也被扎得滿手血。
顧維走過去,想奪走他手裡的碎酒瓶,但掰不開他的手,攬著白鴿腰說:「白鴿,別打了。」
白鴿什麼都聽不進去,又踹了幾腳,顧維直接攔腰抱起白鴿,白鴿還紅著眼隔空踹人,最後才認出是顧維,身體一下就脫了力,慢慢軟在顧維懷裡,手裡的碎酒瓶也掉了。
那半夜到底是怎麼過的,白鴿後來已經記不太清了。
他只能想起不連串的幾個畫面,他跪在姥姥床前,有很多人在他眼前亂晃,有人也給顧維胳膊上掛了孝字,顧維沒有反對,那天晚上顧維好像一直在他身邊站著,還給他處理了手上的傷。
崔秀英給姥姥換上壽衣,蓋上壽被,那些白鴿不認識的人要把姥姥抬到布置好的靈堂上,白鴿沒受傷的那隻手一直握著姥姥的手不撒開。
白鴿有幾分鐘完全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他好像進了真空世界,後來真空世界裡多了顧維。
「白鴿,鬆手吧,讓姥姥安心上路。」
白鴿聽了顧維的話,慢慢鬆開姥姥的手,很滿的手心一下變得又冷又空,他冷得渾身發抖,又一把抓住顧維的手,那雙空洞洞的眼睛裡爬滿了紅血絲,眼淚不停往下淌。
「顧維,我沒姥姥了,我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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