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戚平時習慣晚上門落鎖,我來的時候才聽見他把鎖打開,我應該是今天第一個進門的人。」邢芸說。
鐵證如山,無可辯駁,江亦深在強詞奪理和認錯之間搖擺一秒,果斷道:「對不起阿姨我錯了。」
戚林為他的滑跪震驚,邢芸意味深長地看著兩個人,把手裡的衣服掛入衣櫃,卷了捲袖子徑直走回客廳。
「怎麼辦?」江亦深小聲問。
戚林甩開他的手:「我也不知道!」
「過來呀。」邢芸的聲音飄過來。
「哦!」戚林應了一聲,連拖帶拽地把江亦深帶到客廳餐桌前坐下,吊燈懸在頭頂,像審訊室。
邢芸在對面喝茶:「這個茶是你買的?」
「啊?」江亦深坐直身子,說話打磕絆,「不算是,也是,是我媽帶來的……我媽給我們的……我媽……」
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重新說了一遍:「是的。」
「一喝就知道是送的。」邢芸笑了一下,沒有追究他顛三倒四的表達,「小戚不喝,買不來這麼好的茶。你媽媽知道你的事情?」
「知道。」江亦深心虛地瞄了眼戚林。
茶喝空了,邢芸又抬手斟了一杯,轉而問戚林:「你想留在這邊?」
「嗯。」戚林為了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試圖找出許多理由,「這邊城市也發達一些,而且……」
「好了我知道。」邢芸抬起杯子,「過年呢?你怎麼打算?」
江亦深終於找到舊事重提的機會,火上澆油:「你怎麼打算?」
被兩個人圍攻,戚林沒辦法再用「我想想」做託詞,他在桌子下面踩了江亦深一腳,擦擦汗說:「我……一個人過。」
「為什麼要一個人過!」
「有家不回,非要一個人受罪?」
戚林頭皮發麻,兩道怒火中燒的眼神快要把他燙穿,他舔了下嘴唇,緊張得口乾舌燥,乾脆把問題拋回去:「那你們說呢?」
「跟我回家!」邢芸說。
「跟……」江亦深戛然而止,閉上嘴。
一想到老爸那張臉,戚林連氣焰都矮了一頭:「不是說了考完試再回去嗎?」
「你又不上班,在這邊無依無靠的幹什麼?」邢芸有些生氣了,她在推眼鏡的間隙瞥了眼江亦深。
江亦深對來自於其他人的注視格外敏感,特別是邢芸的目光很有壓迫性,是帶著審視和評判的,而邢芸絲毫不掩飾自己有目的性的凝視,江亦深從中讀出了為戚林撐腰的隱形含義。
「我不想現在就回去。」戚林說著,手指絞了絞衣擺。
他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一般,把真心話講出來:「我不想什麼都沒有做成就回去。」
出乎意料的答案,連江亦深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上一次他們聊起過年回家的話題,戚林只說是因為家人的矛盾,他知道戚林的父親沒有辦法接受他的性取向,便先入為主,以為戚林不願意過年也讓家人彆扭。
——戚林一直是這樣的人,為別人考慮的多,為自己打算的少。分手時他想江亦深是不是不喜歡了,和邢芸吵架時他想媽媽是不是生氣了,過年不回家時他想家人會不會因為他的回去而過得彆扭。
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和江亦深開始就不要結束,希望告訴媽媽他遇到了喜歡的人,希望做出點成績再理直氣壯地回家去。
從前他把這些私心埋在心底,像壓在冰箱冷凍層最底下的速凍餃子,被壓得太久,就實了、硬了,摸久了手指凍得發疼,漸漸也遺忘了。
但江亦深告訴他要多拿出來曬一曬,伴侶和親人都是要陪伴他走很久的人,隔閡粘得太多,距離便遠了,隔著厚厚的玻璃,連裂痕也難敲出來了。
有時一句話便有四兩撥千斤的力量,戚林說完,屋子陷入沉默,邢芸有些出神地盯著茶杯的浮沫打旋兒。
直到江亦深不小心碰到桌腿,茶麵跟著顫一下,邢芸才回神,眼中有戚林看不懂的動容。
「你決定好了,就按你想的來。」她站起來,「我過來這一趟也算沒有白來。」
她的嘴唇動了下,似有話欲言又止。
「你要走了?」戚林跟著站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老媽的態度轉變如此快,「不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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