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邊的少尉寡言少語,那天破天荒主動對他說:「是新來的戰地醫生,Beta。」
Beta的智力腦力和體力都跟不上,醫院高強度的工作環境不適合他們,更不用說出現在戰場。赫琮山聞言轉過頭,多問了一句:「Beta?」
少尉不知道為什麼停頓了,露出靦腆的、不太熟練的笑:「是Beta,長官,瞿醫生人很好,給了我一劑止痛藥。」
剛炸了堡壘,他灰頭土臉,手心有淤泥,汗淋淋的手掌中躺著一顆淡綠色包裝的糖:「還給了我一顆糖。」
他們剛聊了兩句,對話被中斷,一隻巨型蜘蛛噴出毒液。半個小時後,那名少尉僵冷地躺在擔架上,左腿被咬出的傷口深可見骨,白森森一片。
赫琮山堪堪將他從異形口中救下,送往臨時醫療點。
說是醫療點其實是幾個搭在一起的簡陋棚子,幾個醫生在裡面忙忙碌碌,上校不好打擾,坐在一邊地面換彈匣,盆里染血紗布大團大團,血多過了水。
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人很難不有心理陰影。
赫琮山模糊地猜測,他可能有輕微暈血症。
太多死人了,腳踩下去不是土地,是血肉模糊的溫熱屍體,一具疊著一具,最下層的早已涼透了,貼著地,擠壓著地。
鐵架床上少尉全身是血,連綿鮮血從皮肉翻卷的傷口流往地面,呼吸漸弱。
赫琮山估量了對方的傷勢和失血量,不抱希望。
他對死亡的感受變得鈍而……木。
果然,沒救。所有醫生無能為力站在鐵架床邊,半彎下腰默哀。
赫琮山抬腳離開。
在走出去的剎那,他突然想起那名少尉緊握的右拳。遠處炮火轟鳴,他去而復返,正好目睹那一幕。
慘白床架,Beta醫生剝開糖紙,將那顆糖放進少尉口中,合上他雙唇。
這麼多年,沒有變過。
……
瞿清雨其實不太確定赫琮山願不願意管閒事,尤其是現在他心有愧疚。他從台階上下來,那小孩紅腫著眼睛,他不太有把握地問赫琮山:「你有別的事嗎?要不然……」你先回去。
赫琮山注視他一會兒,說:「去看看。」
瞿清雨鬆了口氣,他走在前面,路燈一盞接著一盞。腳下是安靜交錯的影子。
這種路不太安全,往往有賭徒和醉漢。但顯然,Alpha身上的信息素足夠震懾,一路相安無事。
瞿清雨突然想逗逗那小孩,就說:「你不怕我們是壞人?」
小Beta趴在赫琮山肩頭,揉了揉眼睛:「不怕。」
他天真地說:「漂亮的Omega才會被帶走。」
瞿清雨三分真三分假:「漂亮的Beta也會被帶走。」
赫琮山看了他一眼。
微風將塑膠袋吹得嘩嘩作響。
小Beta明顯被嚇住,不過小孩對善惡很敏銳,他總覺得他們不是壞人,他呆了呆,盯著瞿清雨目不轉睛,小小聲說:「哥哥,你在說你自己嗎?」
瞿清雨不笑了。
他不僅不笑還生氣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沒幾步走到Beta小孩家門口,猛然停下來等赫琮山。
小Beta忐忑地問赫琮山:「哥哥生氣了嗎?」
赫琮山:「沒有。」
上校說:「他不喜歡別人說他漂亮。」
小Beta笨拙地解釋:「可是哥哥真的好看。」
瞿清雨當作沒聽見。
門虛掩著,裡面傳來重重的咳嗽聲。瞿清雨推門,裡面的女性Omega虛弱地問:「蓬蓬回來了嗎?」
小Beta立刻拉了拉赫琮山領子,赫琮山將他放下來,他一路小跑進去:「媽媽,蓬蓬帶醫生回來了!」
女性Omega。
瞿清雨看向赫琮山:「在外面等我。」
他走出兩步,突然不知道為什麼又回來,親了赫琮山一口。
「很快。」他保證。
赫琮山目送他進門。
是個有月亮的夜晚,門內斷斷續續傳來交談聲。渾身燥熱,赫琮山右手扶著脖子轉了轉,他知道瞿清雨能處理,華西崇在他面前多次稱讚過自己的關門弟子,除開別的不談,他確實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不惜為了對方答應在中心醫院坐診。
華西崇偶爾會念叨,說一個Beta不需要那麼累,希望他做個清閒安穩的工作,一邊說一邊恨不得把軍醫會的東西都告訴對方,帶著對方沒日沒夜手術,積累經驗。
「急性支氣管炎。」
瞿清雨出來,說:「要住院。」
給了對方一筆錢,還有科室主任聯繫方式。
也就做得了這些了。
路燈是暖黃色,赫琮山沒問別的,問他:「腰怎麼樣?」
瞿清雨咳嗽了一聲:「易感期在什麼時候。」
赫琮山收回視線:「沒必要。」
「什麼沒必要。」
赫琮山:「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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