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腳步聲,他立刻挺直腰板。「都尉,可要用暮食?」老管家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不必。」他穩住聲音,儘量顯得平靜,以免年邁的管家憂心。
等腳步聲遠去,他才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鏡中的他面色蒼白,嘴唇因失血而發紫。他摸索著拿起新的繃帶,用牙齒咬住一端,另一隻手艱難地纏繞。
這個過程異常漫長。每繞一圈,他都要停下來喘息。汗水浸透了裡衣,在後背暈開一片深色。
他靠在椅背上,疲憊望一眼窗欞外的月亮。突然,門外又傳來匆匆腳步聲,而後敲門聲響。
袁慎己頗有些不耐,剛要開口,外面的人也失了等他開口的耐心,房門一下被推開,段知微提著裙子邁進門檻。
她快步上前,奪過他手中的繃帶,眼中滿是責備與擔憂,「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不告訴我?若不是蘇莯來了食肆,我是不是就被你瞞了過去。」
袁慎己臉上的痛苦神色在她踏進來的瞬間收斂起來,抬起沒有傷的左手撫上她的臉。
想來是趕了很急的路過來,她的臉很涼:「很小的傷,無須擔心。」
段知微嘆口氣:「袁慎己,你知道嗎?偶爾露出脆弱是沒有關係的。這裡不是你的軍營,對我展露出脆弱,不會拉低士兵的士氣。」
她順勢握一下放在自己臉上的那隻大手,而後張開雙臂,將他輕輕拉入懷中。
袁慎己微微一怔,身體有些僵硬,但很快便放鬆下來。
他年少便從軍,只知對敵人露出脆弱是大忌,也沒有對誰露出脆弱一面的習慣。
可是今日......他的額頭抵在她的肩窩,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脖頸,帶著一絲溫熱。
她的懷抱真是柔軟而溫暖,仿佛能驅散他身上的寒意和疼痛。他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淪在這片刻的安寧中。
「對不起……」他低聲呢喃。
「我原諒你了」她的聲音重新開朗起來:「袁慎己,你若是要真想與我共度一生,首先要學會與我分享痛苦與難過。」
袁慎己輕輕「嗯」了一聲,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溫柔笑意。他的手臂緩緩抬起,環住她的腰,低聲道:「好,都聽你的。」
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更長,卻吹不散屋內瀰漫的溫情。良久段知微問道:「請大夫來看過沒有。」
袁慎己搖搖頭:「那藥是御賜的,比民間大夫配的效果好......再者,我不希望這件事流傳太甚。」
段知微道:「這是為何?」
袁慎己遲疑一下:「我在山中遇到的老虎,可能是一位故人,」
段知微伸出手去撫他的額頭,疑惑道:「沒發燒啊,是不是撞到腦袋了,我們明日還是去醫肆看一下比較好。」
袁慎己被她的話逗笑,而後故意板起臉,裝作很兇狠的樣子靠近,捏捏她的臉:「你當我說謊嗎?明日帶你去看望一下我這位好友。」
段知微只當他說胡話,剛要講些什麼,便聽到門外傳來老管家的聲音,他端著一鍋粥進來。
段知微接過,立逼著他喝了兩大碗。
第二日,袁慎己說有些事需處理,一大早便走了,段知微回了食肆,老管家又給她驢車上裝一大籃子櫻桃。
人間四月,正是櫻桃成熟時,一顆顆櫻桃掛綴在枝頭如同晶瑩剔透的紅瑪瑙,只不過現在的櫻桃還未經過高科技的培育,雖說果香馥郁醇厚,但汁水還是微微酸澀、
因此時人比起新鮮果子,還是更習慣將其用糖醃漬成櫻桃脯、櫻桃脆干,最負盛名的便是櫻桃畢羅,段知微雖未吃過,倒也在西市酒樓望見過一回,櫻桃畢羅如同兩邊開口,中間夾些櫻桃醬的春卷。
雖然長安的畢羅多用油煎,但段知微卻認為既然是甜食,就應當用蒸的方式來做,她剛從缸中取出澄粉,段大娘提著籃子風風火火進來,對段知微道:「禍事了。」
段知微心知自家長姑遇到點兒事情就愛誇張,因此也不著急,慢吞吞問道:「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段大娘道:「隔壁的肉肆娘子說,今早看到袁都尉在悲田坊尋了個婦人,還帶著個孩子,給了那寡婦好大一包銀錢。」
「然後呢?」段知微洗了下手,邊問邊取下砂鍋準備熬煮櫻桃醬。被段大娘一把奪下,她急得臉色緋紅,兩隻手在空中亂抓。
「長姑你抓蚊子呢?」段知微生怕櫻桃醬糊了,這玩意真的很貴。
「萬一那袁慎己,他......」段大娘欲說還休,被段知微攔下:「行了,你都認識他那麼久了,他什麼人你不知道啊?」
這麼說著,她把段大娘推出火房,又開始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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