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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沉入遠山,逍遙門的繁華卻未減半分。沿街的商販紛紛挑起燈籠,暖黃的光暈連成一片,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街上人頭攢動,各派弟子摩肩接踵。天隱宗、靈劍閣地處偏遠,難得下山,年輕弟子們三五成群,興致勃勃地四處閒逛。

尹伊雙手交疊墊在腦後,懶洋洋地瞧著,忽然,視線一頓——

下方,尹漸飈、尹夫人和劉青崖領著幾位師兄弟走過,幾人談笑風生,神情輕鬆。她猛地直起身,手指下意識扣緊窗框,幾乎要衝口喊出他們的名字。可下一刻,她硬生生剎住了動作。

如今的她,早已是眾矢之的。靈劍閣弟子皆親眼所見,林老閣主命林序殺她,而林序……卻未動手。在旁人眼裡,除了辛月,她或許也是林序的一道情劫。若她死了,林序的無情道,說不定便再難圓滿。

此刻相認,只會招來禍端。

——還是等到必要時刻吧?

正這樣想這,身側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湊了過來,烏髮如綢,帶著淡淡的冷香。

尹伊一怔,驀地轉頭:「你怎麼在這?」

「不行嗎?」

黑衣林序偏過頭,鴉羽般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落一片淺影。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

「咱們不是一人一間房嗎?」她問。

「來看看又何妨。」黑衣林序雙臂交疊,抱在胸前,眉尾輕輕一挑,眼底浮起幾分警惕,「難道你有什麼秘密瞞著我?想偷偷去見父母,好甩開我?」

「有病。」尹伊翻了個白眼。她要是真想擺脫他,早就能借卓然脫身了,何必等到現在?

對方不講理的,她耐著性子解釋:「我說過,現在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殺了我,你也活不了;殺了你,林序說不定轉頭就來殺我。」

「有生死契在,他未必會殺你。」黑衣林序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故意嚇唬她,「說不定只是囚禁起來,慢慢折磨。」

「囚禁也很嚇人好嗎?你以為我不怕?」尹伊瞪他。

黑衣林序低笑一聲,雙臂仍交疊著,右手卻抬起,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搓,像是打了個無聲的響指:「不錯。」

黑衣林序的目光轉向窗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這裡賣符咒的不少,不如出去看看。」

尹伊不由得側目。這個黑衣林序聽起來興致勃勃?

「也行。」她輕輕點頭。

穿越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從未真正靜下心來感受過這方天地的煙火氣。幼時雖隨尹漸飈下過幾次山,卻也大多只是在山腳下。

——即便是在逃命,也該好好看看這人間,才不枉來此一遭。

兩人換好衣物,離開客棧。

逍遙門作為修仙大派,街邊商販兜售的自然多是修行之物。不過這些攤位上擺放的,不過是些尋常草藥、煙霧符紙、低階靈獸皮毛之類,不算新奇。

黑衣林序卻顯得格外新奇,在每個攤位前都要駐足細看,時而拿起一件小玩意兒仔細端詳。

尹伊跟在他身後,望著他背影,冷不丁想起靈劍閣老閣主林英那句「你不該產生自我意識」。

看來最初的黑衣林序,確實只是個沒有自主意識的分身。記得在竹林交手時,他周身都透著冰冷的肅殺之氣,沒這麼有「性格」的樣子。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王越之死後嗎?

若他開始認同自己是「人」,而非單純的「分身」,自然就會萌生情感。

就像那個山洞裡的木樁墩子,上面經年累月的磨損痕跡,顯然是經常有人坐在他對面的。

靈劍閣的劍尊們只會對他下達命令,恐怕唯有王越之,會像對待常人一般與他說話。

王越之也是個可憐人……知曉那麼多秘密卻不能說出口,更不像其他劍尊那樣與林序保持距離。日復一日守在林序身邊,恐怕也只能跟黑衣林序傾訴。

所以黑衣林序才會知道那麼多事。

若是沒有那群劍尊追求什麼無情大道,王越之作為林序的弟弟,本來該叫——林越?或許也能像尋常少年那般,追求辛甜。

夜風拂過,街邊的燈籠輕輕搖曳。

尹伊一路胡思亂想著,黑衣林序走到首飾攤,驀然能想起什麼,回頭,抓起她手腕:「你的手鐲呢。」

「忘記帶下來了。」尹伊隨口敷衍,誰會喜歡整天戴著個不討喜的手鐲?更何況上面還刻著蛇紋,她又很害怕蛇。

黑衣林序的臉色驟然陰沉,五指猛然收緊,狠狠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你必須戴。」

疼痛倒是其次,尹伊更在意的是——他到底把自己擺在什麼位置?又把她當成什麼?

該不會真以為她是他的奴隸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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