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瑾絞盡腦汁編造了起來,目光停留在小娘子消瘦幾分的身子上,神情認真。
「你的貓兒說,它是情願為你死的,能在狼口下救你,它非常高興,讓你千萬不要為它難受。」
這下,桑瑜的眼淚真的控制不住了,像是暴雨中的雨滴,急急墜落,在案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儘管已經從破雲和破雨口中知道她是如何為自己傷心掉眼淚,但之前終究沒有親眼看過,如今人就在他跟前落淚,薛懷瑾哪裡受得了,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當即就要用手拂去。
「莫哭莫哭……」
就在指腹快要觸到少女柔軟濕濡的面頰時,桑瑜驚促躲開,拿出帕子胡亂擦拭著。
「我實在難過,郎君見笑了。」
桑瑜也不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掉眼淚,但是她如今一點也忍不住,神情懊惱尷尬。
薛懷瑾更尷尬,忙不迭將手收回來,生怕桑瑜覺得他輕浮無禮。
「娘子切莫難過,那貓兒說自己因為生前救了數條性命,積了德行,閻羅王說它下輩子可以做人,但因陰壽未盡,就還未投胎。」
一回生二回熟,薛懷瑾已經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了,越來越熟練。
桑瑜不知是假的,一聽到小乖下輩子可以投胎成人了,高興得又笑起來,一雙剛哭過的眼兒彎成了月牙,就是紅紅的,可憐又可愛。
「那你知道小乖會投胎到哪戶人家嗎?」
只要是在國朝境內,桑瑜都要去瞧瞧它,護佑它平安順遂。
「這個便不知道的了,畢竟地府也有地府的律令,輕易不能窺探的。」
開什麼玩笑,薛懷瑾怎麼會真編個人出來,不然到時讓她一門心思撲在一個不相干的小子身上,多便宜那人。
反正都是他說了算,薛懷瑾底氣十足。
小娘子面色落寞了幾分,但很快又振作起來了,歡喜地問道:「那小乖在地府過得好嗎?它有沒有想我?」
桑瑜每天都很想它,午夜夢回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都會難過得掉一會眼淚。
她實在是太想念她的小貓了,無數次悔恨不該去秋狩,只要老老實實和小乖待在家裡,它就不會因為救她被狼咬死了。
鼻子一酸,滾燙的熱意又襲上來,桑瑜努力平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於外人面前哭來哭去。
這些都逃不過薛懷瑾的眼睛,一看小娘子那微微發抖的身子,還有用力抬眼的小動作,便知她又開始難過了。
真像是水做的一個人。
眸光閃了閃,薛懷瑾很難不夾帶私貨,話語動聽。
「過得挺好的,很想,每天都很想。」
「還說,也許有一天還能再見面。」
後續又說了不少,桑瑜問,對面答,儘管只是些瑣碎又傻氣的話,對方也耐心十足,竭盡所能。
桑瑜覺得他真是個天大的好人,臨了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外頭畫春也開始催促,桑瑜滿眼感激問道:「不知郎君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郎君助我排解苦厄,今後定要答謝的。」
更重要的是,她還不想跟小乖了解,能結交這人一二,日後還能讓他做個中間人,時常探聽小乖的消息。
這也正是薛懷瑾希望的,他熟稔繼續扯道:「在下家住永安坊,三代軍戶,家中也算薄有資產,姓……賈,賤名恐污了娘子的耳便不說了。」
長安地段以東、北為貴,凡是達官貴人皆在長安以東、以北地段購置屋宅,薛懷瑾特意於長安西南選了一坊來取信於她。
編造名姓時,百家姓差點都從他腦中溜過去了,最後只留下個賈字。
桑瑜無所察覺,只點頭道了一聲好,看了眼外頭的天色,悵然嘆道:「今日多謝賈郎君告知秘事,如今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知日後……」
桑瑜想問日後如何尋他問話,畢竟她總不能找到人家家裡吧?
薛懷瑾一聽話音,立即打蛇上棍道:「為保貓兒日後還來入夢,總不好不讓娘子知曉,大膽求問到時該如何知會娘子?」
他還要用正身去聶家告罪,哪裡敢用這個賈郎君的身份在聶家人前露面。
這話也正合了桑瑜的心思,她立馬給了台階道:「這個不是難事,賈郎君只管遞信來我家就是。」
兩人各懷鬼胎,歡歡喜喜達成了一致。
推門出去,畫春早已急得不行,上下打量著桑瑜,確定什麼事也沒有,才長吁了一口氣。
「娘子可算說完了,阮秋都過來了呢。」
桑瑜一瞧,果然,阮秋抱個粉罈子在那,同樣面露不滿地看著賈郎君。
桑瑜打圓場,少見的笑臉讓兩婢訝異,不知想到了什麼,驚奇地看了看那勾住了自家娘子的小郎君。
畫春還好,已不是第一次見薛懷瑾,阮秋一眼望去,心中也不禁贊其好相貌。
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俊美中又透著英挺,精緻里又不乏英武,真真是個萬里挑一的俊俏兒郎。
娘子不會是瞧中了這小郎君的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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