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有「前科」的皇帝來說,這不是什麼好問題。
但皇帝聽後也並未跳腳,他停下腳步,負手道:「方士不興,則邪說不興,巫蠱不興。有朕為表率,四方之內,淫佚之事,可以滌清。」
衛子夫注意到,說這話時,他的目光無比深邃而又幽遠,仿佛看到了極為遙遠的地方。
那個地方應當叫做後世之世。
這番話說得極有條理,衛子夫瞬間明白這人的所思所想,倉促擠出奉承之語:「陛下遠見,令人佩服。」
劉徹卻不吃她的這套,他十分清楚眼前之人對自己的那份芥蒂。她既然問出口,想必這個疑問在她心中已經存在很久了。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不愧是衛子夫啊!劉徹抑著胸中的那股鬱氣,悶聲向前:「衛子夫,你看輕了朕。」
她確實看輕了他,可她無法不看輕他。衛子夫抿著嘴角,沒有說話,也沒有挪動腳步。
不多時,皇帝冷著臉返回來,伸手拉住她的一隻袖口:「怎麼?還想吵架?」
衛子夫否認道:「並非如此。」
皇帝被氣笑了:「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子夫扭頭看向別處:「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便不要說,什麼也不要說,我們只管行路,如何?」皇帝提議道。
什麼也不說,只管行路,只管賞看風景,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衛子夫輕輕「嗯」了一聲。
他們一言不發地行走在這座華美壯麗的宮苑中,相牽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沉默像是一道鎖鏈,牽繫前世與今生,現在與未來。
時值春日,漫山遍野開滿春日之花,落英繽紛,風也婆娑,枝頭的鳥兒齊聲歌唱。他們的心中,也應當有一首婉轉曲折的歌。
第38章 番外三
衛青和平陽公主二三事
一切塵埃落定,衛子夫後知後覺了一件事——這一世,弟弟衛青和平陽長公主在一起的時間提前了許多。
她依稀記得,前世的平陽公主和衛青是在元鼎年間成的親。那時公主想要下嫁衛青,還曾托她從中說合。
此一世她遠在陽陵,他們兩個早早成就良緣,其中必有緣故。
衛子夫心中好奇,卻不去問公主本人,也不去問衛青本人,反而捨近求遠去問姐姐衛少兒。衛少兒倒也不辜負她的期望,略想了想,緩緩提起往事。
衛少兒說:「那時候你要隨那位張良人到陽陵去,我們收到消息,一時難以接受。衛青想要趕上你,找你問個清楚。」
衛子夫似有所感,道:「他騎了公主府的快馬。」
衛少兒點點頭:「他騎著主人的馬去追你,沒跑多遠便被人發現,得了管事好一通鞭笞。這小子倔得很,公主路過,他不怕死地闖到公主面前,苦苦哀求見你一面。
公主那時得到你的消息也很吃驚,但她到底不好表態,當眾訓斥了他。」
聽到這裡,衛子夫忽然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是很想探究下去了。
衛少兒仿佛沒看見她紅了的眼圈兒,接著說道:「當眾訓斥一個小騎奴罷了,我們過去不也挨過上頭不少訓斥?仲卿沒放在心上,公主卻由此上了心,私下送傷藥補品不說,還時不時遞來你的消息。我們得知你在陽陵過得不錯,這才放下心來。」
外剛內柔,私下關懷,這的確是平陽公主一貫的作風。但衛子夫明白二姐真正要說什麼。她伸手揉揉眼睛,半點不為自己辯解:「是我不懂事,累大家為我擔心。」
衛少兒瞥她一眼:「知道有人為你擔心,還算你有良心。過去的事我就不提了,今後你要有什麼決定,再不許越過家裡去。」
衛子夫破涕為笑,笑著應了。
衛少兒便又同她講起衛青和平陽公主的這段情緣。
「你走後不久,衛青得陛下青眼,調往別處履職。他離開公主府時,公主對他千叮嚀,萬囑咐,囑咐他好好吃飯,好好報效陛下,將來有出息可不要忘記舊主。」
衛子夫聞言哈哈大笑:「當初送我入宮,公主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衛少兒也忍不住笑了:「接下來的事情不必我說。但我還是說一說罷。陛下對匈奴用兵,衛青因軍功封侯。平陽侯去世後,公主再嫁汝陰侯夏侯頗,夏侯頗這個人,嗯,怎麼說呢,品性不太好,忽然有一天,陛下勒令他們二人和離。」
這一定是因為陛下那時候憶起了前世。衛子夫心道。她對此事心知肚明,面上卻不做任何表露。
「然後呢?公主是如何與衛青走在一起的?」
「公主正值盛年,當然還要再擇夫婿。天下列侯統共就那麼幾位,公主挑來挑去,挑中了年輕帥氣又能統兵作戰的衛青。」
衛子夫:「……」
瞧這輕飄飄的語氣。細節在哪裡?內幕又在哪裡?衛子夫篤定她二姐這裡沒有更多的內情,飯都不及用便要告退。
惹得衛少兒在她身後怒嚷:「好你個衛子夫!過河拆橋的人我見多了,從沒見過如你這般乾脆的!」
回宮後,衛子夫少不得向皇帝打聽此事。
劉徹道:「朕那時剛剛憶起前世,遍尋不見你,卻也見到了衛青和去病。他們仍是朕記憶中的模樣,真是幸事。
阿姐和衛青既然有緣,朕如何能坐視阿姐繼續蹉跎下去,隨即便尋了夏侯頗的錯處,令他二人交割清楚。阿姐後來果然選擇了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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