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姬遠沒有王夫人那樣鮮花著錦的際遇。就在不久前,她連唯一的女兒也失去了。
她還十分年輕,幽居生涯並沒有消磨掉她眸中的光彩,私下裡她的面上總是帶著好奇與探究,活潑又愛玩笑。這是個很難得的人。
這段主僕情誼稱得上是相知相濟。在張良人處,衛子夫度過了一段平靜又快樂的日子。
正是這段時日,叫她理清了諸事的脈絡。
建元三年,夏。
「子夫,我聽說陛下明日要放一批宮人出宮,你有什麼打算?」這日黃昏時候,張良人站在窗前輕搖團扇,忽然有此一問。
衛子夫侍立在一旁,鄭重行禮:「家人各有各的造化,子夫沒什麼可擔憂的,情願繼續侍奉良人。」
張良人聽了若有所思:「你那弟弟怎麼辦?他那樣好的資質,若短了施展的機遇這一生豈不虛度了?」
「您是說衛青?」衛子夫微微吃驚,只道,「陛下雄才大略,對匈奴方針早定,他遲早會有出頭之日的。」
張良人笑笑,不再說什麼。
皇帝身邊很快有了位寵妃王夫人。
王夫人有孕,宮中居然發現了用於詛咒的巫蠱。皇帝大怒,命有司徹查。
侍御史張湯查之此事與椒房殿有關。
皇帝下詔廢后,陳廢后退居長門宮。
長門賦順著宮牆傳來了永巷。
衛子夫比以往更加沉默了。
「子夫願意同我去陽陵嗎?」張良人召來她詢問,「陽陵清苦,你可要想好了。」
陽陵,那是先帝孝景皇帝的陵墓。張良人失了女兒,按例歸於「無所出」的嬪妃之列,她主動上書陳訴了替先帝守陵的心意,很快得准。
衛子夫思索過,決定到陽陵去。
皇帝對匈奴政策日益強硬。
前一陣子,衛青憑訓馬的本事得到了官職。
依照弟弟的性子,必定要找機會的在皇帝面前提起她的,出宮也好,承寵也罷,他必會給她一個清楚的下落。
到那時……
衛子夫搖搖頭,不肯再受前塵影響。
帝心莫測,蘭因絮果。這一世,就叫孩子們清清白白地活在她的記憶里,誰也,誰也不能傷害他們!
她打定主意要躲得遠遠的。
在此之前,她得向家人說明接下來的打算與下落。
兄弟姊妹都不解這樣年輕的子夫為何會有避世隱匿的想法,無奈隔著宮牆想要勸解都不能,只能隨她去了。
可她已經不再年輕了。
守陵的日子雖然清苦,但勝在清靜無塵。時不時有都城長安的消息傳來。
譬如龍城大捷,河朔、河套收復的功業。
譬如皇帝寵愛的王夫人歿了,方士招魂,陛下與愛妃隔著帷幕相見,訴說相思之情。
再譬如,陛下新得了愛姬李夫人。李夫人可真美啊,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歲月漫漫,衛子夫早已記不清傾國傾城的李夫人的樣貌,只牢牢記得她的命運走向。
這世上的人都有各自的命運。
她和孩子們像是游離在命運之外。
命運不可能永遠偏愛某人。
皇帝在一個深夜駕臨陽陵。
第2章 皇帝
那是一個陰冷的雨夜。
皇帝倉促駕臨,陵園各色人等悉數出迎,不敢有絲毫怠慢。衛子夫隨著張良人,伏地叩見的舉動正好作為掩飾。
拜祭過先帝,皇帝負手而出,於淌水的廊檐下掃視眾人:「你們當中,哪個是衛子夫?」
眾目睽睽,衛子夫只得站出來。
皇帝打量她:「你便是衛青的姐姐,衛子夫?」
弟弟受重用,人主因此注意到他的親眷,合情也合理。衛子夫心下稍安,答:「正是。」
「侍候朕更衣。」
「諾。」
皇帝吩咐完,從容跨入綿延的雨幕,兩個小黃門撐起傘蓋緊緊追隨,衛子夫起身跟上。
暫時給天子安置的宮殿無一處不美。
內室暖香襲人,她恭敬地解了皇帝的佩劍,指節轉而落在他的衣襟上,想要除去沾染水漬的外袍。
皇帝長臂伸展,身姿挺拔,衣袍上的龍紋清晰又生動。
這一動作迫使她抬頭。
四目相對。
皇帝笑了一聲,拉了人入懷,急急來親她的脖頸:「子夫何故如此冷淡,這是怪朕從前忽略了你?」
衛子夫一驚,這一遲疑,已然失了躲避的先機。她被迫承受他遲來的問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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