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遍遍,用近乎殘廢的右手,在紙上寫他名字,瘋狂抄寫那些已經抹去了他姓名的賽事新聞。
直到某一天,終於寫到了流暢、勉強能看的程度,原淨莉才載著他,去港城崇禮高中報導入學。
從入學起,整個世界都很吵鬧。
圍繞著他的一切嘈雜與熱鬧,也與他保持著一段疏遠的距離。
除了那些枯燥無味的課本、高考真題,他每天就是不斷、不斷地用右手寫字。
後來高考卷面,他是用右手全程完成的。
考多少分不重要。
重要的好像只是,他想證明,他沒有徹底地廢掉。這隻手還可以。
然而,恰恰不是。
他越證明他可以,所有聲音,包括他自己,就會告訴他。
你只能如此了。
薄嶼。
你沒有做選擇的權利了,你沒資格,再去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思至此,話說回來。
薄嶼大抵也了解過,港城的最北邊,這海濱老城區,是港城最大的群租房聚集地。魚龍混雜與髒亂是常態。
在這邊住了一段時間看來。
果真如此。
大部分港城的本地人,陸續都往南邊公共設施更發達的地方搬遷。這裡的樓房、建築,大多老舊破敗,不過由於租金低廉,這裡還是很多選擇北上務工的外地人的聚居地。
緊密的,卻也是鮮活的。各色面孔都能見到。
讓他想到了,從前生活在柏林時,所在的那個少年射擊訓練營周遭的環境。
女孩子的腳步很輕盈,她沒再給自己編麻花辮兒了,黑長的頭髮在腰間飄逸著。
她先是一腳邁進了那個破敗的柵欄門,站在對面等他。
這是個側門,大門被鐵鏈鎖住了,居民自發地用鋸子在上頭掏了個洞。
好多年了,大家都喜歡從這兒繞近路。
不開車的話,走這裡很方便。
「可別認為這是狗洞啊,我們都從這兒過,」黎霧笑吟吟的,「不然我會覺得你在心底罵我。」
薄嶼和薄彥一樣,都隨了他爸,長得高。
只有一米五、六高的小破門,真是有點為難他。
黎霧提醒他:「別撞到頭了。」
她那嘴角都翹起來,看著他這有一些拘謹的模樣,暗暗發起了笑。
薄嶼鑽過來了,他的手裡還提溜著剛才陪她買的一兜子東西。黎霧沒接到,她的腦門上,突然就被他很沒好氣地彈了下。
她眼眶紅紅的:「我好心提醒你還……」
薄嶼站定了,略略環視了一圈兒:「你從小就住這邊?」
「不啊,」黎霧大大方方說,「我爸媽不是港城這邊的,就是附近一小漁村出來的,他倆剛帶著我來港城那年,我才上小學。」
「然後呢。」
「我們之前住過海邊的自建房,這兒是上了初中買的二手房了,」黎霧說,「我以後如果自己有房子,我肯定也會選擇二手老居民區的,多有生活味道啊。」
薄嶼又依著她的視線,打量了一遭周圍。
幢幢樓房,看起來大抵是建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氣息古樸,多數外牆、窗戶都破敗了。這裡生活的人經濟條件顯然沒多麼好,某幾戶人家的窗玻璃破掉好大一塊,用膠帶和報紙糊了起來。
港城風大,大抵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老齡化很嚴重的社區了,老頭子、老太太們在樹蔭下搖著蒲扇,乘涼的,下象棋的,各個兒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居然都很飽滿,自得其樂。
他肯定很難想像住在這種地方吧,黎霧正心想著。
薄嶼也好像,想起了什麼似地,「我以前在德國學射擊的時候。」
黎霧第一次聽他說到這些,很感興趣:「什麼?」
「我住在一個少年射擊訓練營里。」
「那是什麼地方?」
「……你可以理解為,像是現在那種,集合起來培養電競選手的地方,差不多?」薄嶼挺懷念,「周圍基本都是這種小區。那邊算是柏林的貧民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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