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父母親戚熟悉的長輩都這麼稱呼她。這兩個字現在從他的嘴裡出來,有點羞恥。
黎霧閉了閉眼,存心要他給她把歉道到底:「你不許說了,我我、我要吃冰激凌,你去給我買——」
她手一指出去,隨便指到了個路邊的小推車,想趕他走。
「真想吃?」
「嗯!」
她急於想擺脫他。
薄嶼沒說什麼,放開了她。沒走出兩步,又停住。
黎霧以為他又要嘴壞兩句什麼,或者就是詐一詐她,反悔了。
正好她接下來要去的那家店就在不遠,再過個路口就到了。
她抱起包包,拔腿就要跑。
忽然聽他問。
「吃什麼口味?」
綠葉與陽光,浮金熠熠,仿佛就能構成獨屬於南城這個梧桐夏季的所有光景。
高挑又乾淨的少年站在不遠,這麼清朗著嗓音遙遙問她時,他的眼底方才那些惡作劇一般的笑意,都變得萬分柔軟溫和了。
黎霧的步子定在原地。
他不厭其煩,又問她一遍。
「問你話呢。」
當然這口氣不算多有耐心。
說來挺狗血。
這附近路上不知在給電視劇、電影,還是音樂MV取景,還是什麼的。總之是這片梧桐大道常有這樣的事。
旁邊的導演還是攝影師,瘋狂對他按起了快門,喊他回頭。
薄嶼皺了皺眉頭,那表情挺厭煩。
不知是對她還是旁人。
這大馬路邊,黎霧連忙回去,拽著他的手腕兒,往對面的小推車那裡走:「……算了算了,我請你吃啦。」
車輛從他們眼前呼嘯而過,黎霧感覺有那麼一剎那,他們像是牽住了手。她的手被他牢牢捏在掌心。從沒感受過,他的力氣這麼重。
她被向後帶,被他攔在了身後。她下意識低頭,看到是他牽住她的,是他右手。
是的。
黎霧早有注意過。
他右手小指的尾戒向手心蔓延的方向,有一道很淺的疤。平時不會怎麼留意,可她清晰感受過,那一道疤痕粗糲的質感,摩挲在她皮膚。
就像是此刻。
但她說不上是不是自己太緊張。
薄嶼回頭:「你剛才是想跑?」
黎霧呶了呶唇,垂下眼,不看他了,「……」
於是聽到他在她頭頂上方冷笑:「那你請我。」
「……」
他的那口氣好像要放她一馬了似的:「要是我,我會把整輛車買下來讓你吃掉。」
她小聲吐槽:「……那你還不如讓我吃點別的。」
薄嶼很是好笑,又看她:「吃什麼?」
她可沒別的什麼意思——
推冰激凌小推車的老奶奶滿臉慈祥的微笑,一口本地特色頗重的南城話,招呼他們過去。
黎霧聽了四年,都沒什麼感覺,如今快畢業,很快可能再聽不到了,突然感傷不少。
算了。
大家都是要分開的。
不知怎麼,或許因為「薄嶼」這個名字,從高三到大四,在她的世界的存在感一直以來太過明烈,她也太過耀眼,也太遙不可及,甚至有若不切實際的天方夜譚。
所以回望到她的四年大學,好像,她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黎霧大手一揮,豪邁又大方,對老奶奶說:「奶奶,麻煩你這裡的所有口味都給我們來一遍。」
薄嶼:「?」
黎霧一邊笑彎了眼,看著他,「我看你好像就沒怎麼吃過的樣子。」
薄嶼勾了勾嘴角:「的確。」
其實也不算。
這種廉價香精勾兌的味道,也曾深刻存在於他的記憶里。
別看薄承海自己弄了個菜園子,那是純為了鍛鍊身體,每天還能順便曬曬太陽。
家裡種的菜,他都給了家中幫工拿去山下賣掉,但他自己呢,海鮮要吃新鮮從國際航線空運來的,蔬菜、水果什麼的,也挑著最適宜生長的地方,最適宜的季節送來了吃。
至於薄嶼,「錦衣玉食」的概念,從他五歲起,與他漸行漸遠了許多年。
五歲那年,他跟隨薄明遠遠赴德國,面臨的是薄明遠日益拘謹的經濟狀況,還有那張剛愎自用到不肯對家裡開的口。他的童年、少年時代,幾乎是在薄明遠偶爾帶著他遊走於各個陌生女人的家和少年射擊訓練營里渡過的。
他不喜歡這種甜膩的香精味道。
吃膩了。
老奶奶拿起了個稍小點的紙盒,還有一個大的誇張的,問黎霧:「小囡,拿哪個給你們裝?」
黎霧為了體現誇張:「用最大的那個,再加點綿綿冰~我還要一層芒果果醬。」
這也是南城的特色了。
她還問他:「你芒果過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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