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玖向斜上方望去,冷不丁對上一具眼眶空洞洞的骷髏,心裡一驚,腳步猛地後退了一步。
侯郁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笑了笑:「這是第一個實驗品。」
他隨手晃了晃燭光,讓那具骷髏的陰影在土壁上緩緩拉長。
「雖然沒成功,但我想做個紀念,就把他埋得淺了點。」
從禾姑那得到了種子後,侯郁如獲至寶,捧在手心,目不轉睛地端詳著。
「你可以隨時來找我要更多種子,但是別想再傷害山神。」禾姑冷冷瞥了侯郁一眼,轉身走了兩步,又微微一頓,頭也不回地說:「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你最好別一開始就在自己身上嘗試。」
侯郁聞言,興奮到過熱的頭腦微微冷卻。
禾姑明顯是渴望同類的,但千年來,她一直是孑然一身。其中固然有坑底人少的原因,但是不是也因為,這種方法的成功率極低?
他頓時感受到壓力重新回到自己肩上。若是在他壽命到頭之前,還沒能成功一次,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讓他知道有永生的方法!
時間緊迫,一刻也等不得,侯郁當天就拉來一個眼歪嘴斜的畸形孩子,開始了新的實驗。
首先,將種子種入洞穴頂部的泥土中。
大約一天左右,種子便會破土發芽,在隨後的三天裡,根系攀附在洞穴頂部,而主幹向下延展,懸空垂落,如同一條垂吊的臍帶。
說起來,這很不科學。植物生長,陽光、土壤、水缺一不可。
可這不死樹也只是擔了個「樹」的名字,實際上是什麼人類根本無法理解。所以即便是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即便是違背常識地倒立生長,主幹也能抽長,枝椏向外擴張,直至長成一棵觸及地面,沒有葉子的樹。
這棵樹的主幹,便是未來人身的主體骨骼;那些細如髮絲的枝椏,便是人身的經脈和血管。
當然,樹生長的時候都是肆意妄為,並不會嚴格按照人形,需得長成之後按照人體結構修剪,人為替它塑形。
砍掉那些多餘的部分,劈開主幹形成雙腿,一點點打磨成人形。
待修出人形後,就將樹砍下來,人身的地基便打好了,稱之為「木骨」。
第二步,就要上土了。
可是乾巴巴的土根本沒法帖服在木頭骨架上,得要濕潤的泥巴才行。
所以造人身期間,為了讓不死樹持續分泌樹汁液,讓乾燥的泥
土能變成足量的、有吸附力的濕泥,哭聲是不能停的。
新生總是混合著血與淚。母親的血肉孕育生命,嬰孩的哭聲宣告著降世,這一過程古老而神聖。
但是,這一場違背自然法則的脫殼新生是在不為人知的地底,「母親」和「孩子」又是那麼不同尋常,侯郁本以為會缺少這一儀式感。
然而,泥土混合著鮮紅的液體代替了血肉,地表傳來的慘叫與痛哭和嬰孩面對初生世界的恐懼也別無二致。血與淚齊備,痛苦與恐懼同在,這場儀式像世界上任何一場普通的新生一般完整,侯郁對此很是滿意。
待整個洞被樹汁浸透,頂部的泥土化作粘稠的泥漿,像有了生命一樣滴滴答答四處流淌,這才將石洞變成了土洞。
手握木骨,將其整個浸入泥漿中,待一層薄薄的泥漿附著在骨架表面後,便將它取出,置於乾燥處陰乾。等這層泥殼徹底固化,便將其再次浸入泥漿,取出晾乾。如此往復十次左右,大約十次左右,厚厚的泥漿將骨架完全覆蓋,呈現大致人形,人身也就初步造好了。
木為骨,泥為胎。
「然後,就來到最重要的一步——靈魂轉移。」
「確實是極難啊。」侯郁搖了搖頭,微微抬手,燭光將整個洞穴的頂部照亮。
祝玖順著那微弱的光望去,瞳孔微微收縮。
不到二十個平方的洞穴頂部,大大小小嵌滿數十具白骨!
祝玖皺眉,被這些空洞洞的眼眶注視著,後背不自覺升起一股寒意。
這簡直就是魔窟!
侯郁絲毫不覺異常,語氣依舊輕鬆,甚至帶著幾分無奈:「就像我分析的,靈魂一旦脫離軀殼,就會立刻消散。也許是那些小怪物太過蒙昧,有些甚至連穩定的自我意識都沒有,靈魂太過脆弱,根本無法順利地轉移到新人身。」
「於是,我就把目標轉移到了坑外的人。」
侯郁的聲音游離在火光中,他眯著眼四處找了找,指著右邊角落裡露出的肩胛骨:「這個是長壽村的里的一個老太太。」
骨影在牆壁上拉扯出一片扭曲的虛影,仿佛那些被剝離了**的人還在痛苦掙扎,扭曲著,想要回歸自己原來的形態。
長壽村的老人,是最好的目標。一來長壽村的年輕人大多都外出打工,一時半會根本發現不了老人失蹤。更何況年紀大了,對年輕人來說就成為了累贅。失蹤了,找找沒找到,也就當是死了,很少有人會一直追著不放。
沒有人會為一個老人的消失而持續哀悼,他們的去世,是家族更迭的自然規律,是生命的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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