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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豬腿的那一刻，幾段記憶唰地在祝玖腦中閃過。

昏暗又狹小的房間，滿地散亂的龜甲和獸骨。

一雙滿是皺紋的手緩緩舉起一塊牛的肩胛骨，指節在骨面上有節奏地敲擊。

「咚、咚、咚。」

接著，指腹用力按在骨頭上，摩擦。

「嚓——嚓——」

下一秒，幾隻灰毛猴子猛地竄了出來，一把奪過那手中的牛骨，互相接拋著玩，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這些猴子是我養大的。我從小訓練它們，讓他們知道，聽到了這個聲音，就是我在找他們。」

聲音的主人年紀應該很大了，即便在努力維持著氣定神閒、溫文爾雅，嗓音卻仍然有些含糊和沙啞。

「後來，我讓它們守在崖底，一旦有生人下崖，它們就會來給我報信。」

手往外一攤，猴子們看到了，立刻停止玩耍。它們推搡了一陣，派出一隻體型最大的，將牛骨送到手心。

「這些小傢伙還挺好玩的，看我這裡龜甲獸骨多，以為我喜歡這些玩意兒。看到了類似的形狀，就一定要撿來給我，哈哈哈哈。」

那手接過牛骨，用手背蹭了蹭猴子毛茸茸的頭，便收了回去。

這是祝玖整理拼接那些片段後，還原出的順序。

她迅速提取出了幾個關鍵信息。

崖底有猴子，看到陌生人會向老頭報信。

有規律地敲擊獸骨可以召喚猴子。

猴子會撿獸骨給老頭。

很好，找到傳遞消息的辦法了。

就是倉促之間，很難找到牛的肩胛骨，只能用豬的湊合，希望那些猴子不要嫌棄小。

懷揣著豬骨，祝玖一路都在尋找機會，直到濃霧將所有人吞沒，四周變得死寂，只剩她孤零零地懸掛在半空中。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鬆開緊攥住繩索的手，摸向懷裡，將豬骨掏了出來。

指尖有些發涼，她深吸一口氣，從靴子裡抽出提前藏好的小刀，利刃貼上骨面，開始刻字。

「咔啦，咔啦。」

兩橫並列，中間兩條交叉的短線，看上去像個小沙漏，實際上是甲骨文中的「五」，本意為天地萬物交會，後來被假借為數字使用。

在它旁邊，刻下一道微彎的豎線，左邊伸出一條短撇，這是「人」。

——「我們一共下來了五個人。」

她手速極快，刀刃刻過骨頭的紋理，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一條小河，加一個女，湊成一個「汝」。

一個方塊圈住一棵小樹，旁邊添上四條橫線。

——「你想辦法，把那四個人困住。」

怕落下宋曜太遠，她低頭看了看，把豬骨暫時塞回衣服里，嘴裡叼著小刀，快速地降了一段距離，感覺離他近了，才停下來繼續雕刻。

一個朝左的三鋒戈，中間一個長柄，這代表「我」，本義是一種武器，後假借作「我」來表示對自己的稱呼。

一個箭頭，指向了「汝」。

——「我來找你。」

完工後，將小刀插回靴子裡。祝玖朝四周看了看，霧太濃了，根本判斷不了此時的位置，但她感覺，宋曜在這段時間裡，離她已經有段距離了。

她莽了起來，猛地鬆開繩索。

身體飛快地墜落，失重感襲來，讓她心跳都漏了幾拍。

咬緊牙關忍著，她飛速下降，直到聽到斜下方宋曜的聲音，才一把拽住繩子，慢下動作。

試探性敲了敲豬骨。

「咚、咚、咚。」

她豎起耳朵，屏息聆聽，等待猴群的動靜。

可就在這時，宋曜突然出聲，詢問她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祝玖一驚，手一滑，豬骨險些脫手！

一把將豬骨按到胸口，心臟砰砰直跳，她咽了口唾沫，生怕宋曜起疑，連忙繼續敲擊，同時裝作若無其事地搪塞他幾句。

宋曜沒再追問，她才稍稍鬆了口氣。可猴子的影子依舊不見，她皺起眉，懷疑自己還離崖底太遠，猴子根本聽不見。

那就再往下一點。

下降了一段距離，感覺距離差不多了，祝玖重新穩住身形，又開始敲。

「咚咚，咚咚，嚓——嚓——嚓——」

骨頭的敲擊聲在空曠的深淵中迴蕩，她一邊保持敲擊節奏，一邊留意著宋曜的位置，始終讓自己保持在他的斜上方。

這讓她一時間手忙腳亂，手臂微微發酸，額角甚至滲出一絲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