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出聲說：「我叫周壯，是這裡駐大使館的，你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

男人上前，不知道和工作人員說了些什麼，然後帶著她們出去，「和我走就好了。」

「你們小心一點。」

跟著周壯上車，裝甲車一路開過去，路旁不斷有衣衫襤褸的孩子衝過來攔車，趴在邊上張著嘴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隨著天上一架飛機飛過，悶重彈砸在地上，火光四濺，炸聲刺耳。

溫禮下意識閉眼一縮，片刻後探頭努力看清外面，先前衝過來攔車的小男孩眼疾手快躥了過去，沒有被波及到。

整座城市到處灰濛濛一片，被一層恐怖的窒息籠蓋著。

碎瓦殘垣，像是來臨被黑暗席捲蠶食的最後一塊地方，正在逐漸失去生機。

黑色皮膚的人們無處可躲，女人小孩，還有步履蹣跚的老人，都只能絕望地躲避著天上降下來的紅光，祈禱著厄運別降臨在他們身上。

用相機把這些記錄下來，溫禮看向周壯，問：「中國人呢？」

「放心吧，他們現在還算安全。」

「兩國交戰，中國人還沒來得及飛回去，說了要撤僑，但你們也看到了，現在戰況過於焦灼，所有飛機都是避開這一塊飛的，戰線封鎖，撤僑也有難度。」

「你們要小心，雖然中國人是被保護的，但也要避**彈，如果被不幸砸中，那就真的不是運氣不好的問題了。」

周壯蹙了蹙眉，看向外面的一片狼藉，眸光中也透出些不忍。

車不知道開了多久，一路上她們都能看到滿地的慘象。

慶幸生在中國，到了戰亂時，才發現和平有多寶貴。

車開到防空洞旁，溫禮和另外一個記者跟著周壯跑進去，一路踩著台階向下。

終於在防空洞裡看到了失蹤的數百名中國人，他們被保護在這裡，甚至還有水和物資。

但每個人臉上的神情狀態已經相當不好了，長時間的磋磨害怕讓他們精神和身體上都遭受著多重折磨。

周壯和她們簡單囑咐了幾句，看著她們動作利落地使用設備，把裡面的景象悉數記錄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溫禮和中年記者分別去向幾個還算清醒的中國人打聽了一些這段日子的事情，然後周壯給她們拿了兩瓶水過來。

冷水下肚，女人的心情才稍稍平復了一點。

央台來的記者姓杜，之前是主持軍事頻道的，見過真槍實彈，也坐過坦克裝甲，被一眾網民贊為「鐵血女記」的她，也會在看到這副慘狀忍不住擦眼淚。

溫禮強忍著自己別哭，抽了張紙遞給女人。

女人接過道了聲謝，長吸了一口氣，「其實我來這裡的時候，我家裡都很反對，我先生不支持，孩子也哭，他們覺得我沒有必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但如果我不來，你不來，這些事情又有誰記錄呢。」

溫禮看向她，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總需要一些「不太聰明」的人。

「小溫啊。」女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你這麼年輕，你有家庭了嗎？」

溫禮搖了搖頭，像杜姐這樣有家庭有孩子的人，來之前肯定內心也是飽受掙扎的吧。

「那你爸爸媽媽？男朋友？也放心你來？」

「爸爸媽媽不同意。」溫禮說。

「男朋友……」看著女人的眼睛，溫禮一頓，深吸一口氣，「已經分手了。」

……

雷電漸弱，機身逐漸平穩，在急墜了兩次後機艙內尖叫聲哀嚎聲連天，終於在平穩後安靜了下來。

四周乘客頭髮凌亂，有的乘客皮膚被旁邊女人的長指甲劃傷，書報紙手機亂飛，也是狼藉一片，此時此刻都安靜屏息，等待著工作人員的通知。

機長的聲音播報響起，說氣流已經穩定，可以平安降落到京市，讓他們不用擔心。

據說這趟京航的機長從前是開戰鬥機的，有他發話，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心這時全都被安撫下來。

心裡一塊沉重石頭緩緩落地，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劫後餘生」慶幸的表情。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機艙里歡慶聲響起，謝瓊樓單手摘下氧氣面罩，預想的急墜落地沒有發生，手機還是沒信號，屏幕上一整頁重複的消息一條也沒有發出。

強烈的失重感讓他嘴唇泛白，男人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俯身拾起散落的手串。

十三個……

「謝先生。」

收到來自領導的指示，飛機安穩飛行後，乘務長來到後排，恭敬問道：「您沒事吧？」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