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理還是第一次聽他這樣抱怨，情不自禁笑出聲來。霍衍咬著煙看著她笑，悶聲不語，只一味蹙眉。「看來元帥還真挺不好當的。」時理笑過一陣後說。

霍衍垂眸，握住咖啡杯。「以前我有個家，在家裡我可以獲得片刻安寧。」他說，「但現在。」他沒說下去，以一聲嗤笑作為結尾。

時理緩緩收斂住笑容，垂眸去看他依然套在無名指上的素環。「元帥還是應該往前看，」她望著他的眼睛，柔聲說話，「以前的人和事，就忘掉吧。」

他倚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吐出一個煙圈。「你一貫聰明，小熊。」他頓了頓，將桌上的仙女棒推向她，「難道你不明白麼，我做這些，是因為我深深迷戀你。」

他說完掀起眼皮看她，目光熾熱濃烈幾乎要將她燒穿。但他模樣坦然，亦或者在他那平靜，從容的皮囊下，早已有瘋狂的火山噴發。

「這不是迷戀。」她睫毛輕顫，但目光格外堅定，「過去我用我的血還有擁抱安撫你，所以你才產生那種錯覺……你只是無法戒斷，那並不是……迷戀。」

「如果我迷戀你到這種程度，」他盯著她，咬牙笑出來，「究其原因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她怔住，陷入沉默。

「無論出於生理還是心理，我都無法放開你。」他如此說。他閉了閉眼，重重倚靠在椅背上，抬手揉按鼻樑，有些頹喪。

他也沒想到他會不顧一切地監視她，跟蹤她，可是做了就是做了。他近乎，無法自控。

「可你根本不了解真實的我。」時理憤怒地看著他。

「我當然知道你並不是柔柔弱弱的棉花小熊，必要時候你會毫不猶豫地亮出鋒利指爪保護自己。」霍衍發出一聲輕笑，「我還知道你一貫堅韌，你只有最開始在醫院裡哭過，再往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委屈，你都沒有再哭。」

「這不算什麼。」她說。

「已經很厲害了。」他輕笑，「18歲時我還是個毛頭小子。可你，已經長成一隻堅強的小熊。」

她抿住唇，沒再說話。

「是我固執地忽略這些，相信你始終柔弱。」他低聲說，「因為只要你一直柔弱，你就一直需要我保護。」

「可事實不是這樣。」

「事實就是，你早就不需要我了。」

手指夾住煙，他狠狠吸了一口而後掀起眼皮，散布著血絲的眼眺望窗外。現實就是如此諷刺，當他發現他愛上她，她已不再需要他。

時理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張口想說什麼，卻始終沒說出來。還好窗外的煙花始終燃放，填補了此刻的空白。砰，砰，砰，一聲接著一聲，十分熱鬧。

他們不約而同地扭頭看著窗外的煙花，直至最後一朵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來店裡看你麼。」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過了一會兒，他偏頭看她。她抿著唇始終沒有說話，而沉默當然是種答案。他不再說話，站起來轉身離去。

背著她他狠抽一口煙，一片凶意在眼中無聲瀰漫。沒關係，他想，她拒絕也好，同意也罷，他依然會像過去那樣，悄無聲息地蟄伏在她店裡。他不會放手。

什麼都不會變。就是他的小熊，真的很無情。他眺望遠處，不由哂笑一聲。他邁著大步走出麵包店，繼續向前。

「霍衍！」

一個熟悉的清脆聲音叫住他，如同一束天光自夜空打下。他停住腳步，轉動僵住的身子，他看向她。

他的小熊站在麵包店前，店鋪光線在她身上打出溫暖光暈。她雙手在胸前交握，潔白的臉蛋上印染著健康的紅暈。她望著他，露出燦爛溫和的笑容。「霍衍，」她柔聲開口，「新年快樂。」

他定定地望著她，腦海深處似有無數星球炸裂開來。

她低頭組織了一番語言，然後抬頭再度望向他：「或許新的一年，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歡迎你經常來店裡坐坐。」

他閉上眼睛，眼球在眼皮之下劇烈滾動。雙手緊緊攥住，他必須竭力克制，才不至於令那些絲線冒出來在身後激動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