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
裕夢梁扶著黎寶因的肩膀,等她把頭抬起來,他看到她眼底浮動的霧氣,想到自己將要問出的話,突兀地生出一股罪惡感。
他虛扶著她,鼓勵她,也鼓勵自己,然後慢慢開口,「為什麼喜歡樺樹林?」
黎寶因耷拉著眼皮,她似乎也在做心理鬥爭,糾結了半晌,她忽然摟著他的脖領,直接趴到了他的後背。
溫熱的觸感過電般碾過脊背,裕夢梁下意識地想要將她喝止,就聽到黎寶因嘴唇湊到他的耳廓。
「裕夢梁,你真笨。」
她夢囈似的責怪他,「你不是說你故鄉是在烏蘭烏德,距離烏蘭烏德七十五公里之外,是貝加爾湖,湖畔的樺樹林是你最喜歡的地方。」
很多年前隨口提過的話,被她分毫不差的複述出來,裕夢梁按捺著心底的激盪,慢慢背著黎寶因站了起來。
一路上,他走得很慢,她一直在說。
她喝醉之後話語似乎格外多,裕夢梁聽著她碎碎念了很久,不知道是太累,還是太困,她聲音越來越低,意識到她似乎有滑下去的趨勢,他趕緊調整姿勢,讓她趴得更加舒服自在。
黎寶因收緊摟在裕夢梁的身前的雙臂,歪著腦袋蹭向他的肩窩,見她又開始嗜睡,裕夢梁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狹窄的弄堂里靜悄悄的,橘黃色的路燈下有蚊蟲環伺,他加快腳步往回走,剛走到昏暗的樓梯口,忽然就聽到背後的人迷迷糊糊間又在說話。
他腳步一頓,想聽聽她又要數落自己哪件事,就感覺她又往他的頸窩處蹭了蹭。
若有似無地呼吸撩撥著他,她溫熱的嘴唇貼著他的喉結,呢喃道:「你……也是我的樺樹林啊。」
第98章
鑰匙、領證擇日不如撞日。
十五歲的黎寶因,對裕夢梁來說太遙遠了,像那座玻璃花房裡被安置妥當的花朵,他無須多費唇舌,便有無數人上趕著保她平安。
裕公館的工人一年一換,但園子裡花卻歲歲朝朝,他對死物向來比對活人有耐心。
她庸庸碌碌也好,肆意成長也罷,從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但不知何時起,她忽然就闖進了他的世界裡,他忍不住駐足,也萌生了多餘的探究,偶或返滬,他也會故意等待,等著她假裝無意走到他面前,乖乖巧巧喊他一聲「先生好」。
從先生,到裕叔叔,再到裕夢梁。
她的變化讓他措手不及,也讓他自亂陣腳。
正如此刻,他陡然驚覺,原來初次見面,他就在她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風雨塵沙九年,種子早已肅然成林。
裕夢梁輕聲喚黎寶因,然而黎寶因只是換了個姿勢,又耷拉著腦袋不再講話。
裕夢梁只得繼續背著她上到二樓,站在門口時,他方才想起,自己並沒有黎寶因家裡的鑰匙。
「鑰匙在哪裡?」
「……嗯。」
「你自己找?」
回應他的,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裕夢梁只好親自動手,這才發現黎寶因身上穿的並不像她平日裡的風格,外套里空空蕩蕩,別說是鑰匙,一根頭髮絲都沒有。
剩下的,只有她的下衣。
但,他好歹是男士,未免唐突。
思前想後,裕夢梁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轉身將她帶上了三樓。
昏暗的室內步步燈起,裕夢梁將黎寶因送到臥室,立刻走到廚房煮解酒湯。
說起來,黎寶因喝酒的習慣還是因為許雲壁,而許雲壁是受他所託才會管教她。
那幾年,許雲壁教得很好,也教得很差,她把黎寶因培養成真正的名媛淑女,卻也讓她學到了不少風流陋習。
酗酒貪杯,不知克制。情愛之事,又早熟肆意。
裕夢梁端著解酒湯回到房間,半哄半強硬地給她餵了下去,見她安然睡過去,他給她蓋好被子,門窗全都檢查閉緊,然後才離開臥室。
客廳里安安靜靜的,但裕夢梁心裡卻沸沸騰騰,他坐在客廳,直到窗外的天際露出魚肚白,這才起身又開始準備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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