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沒有坎坷,唯一的障礙不過是
——他不愛她。
黎寶因忽地想起了航班起飛前,她隔著狹窄的舷窗,回頭看到的那座晚霞如瀑的絢爛城市。
上滬城的傍晚似乎總是橙紅色的,絢爛得如同色調濃郁的復古油畫,稠密的高壓電線束縛在高空,人潮洶湧的石橋之下,白牆紅瓦的建築鱗次櫛比。
漸漸褪色的灰藍夜幕里,她感受著航班離開地平面,目睹著腳下的城市越來越小,縮成一小塊電路板似的拼圖,拼圖上方的橘藍分界裡,懸著一輪高高在上的明月。
那輪月亮圓滿又冷漠,和那年她被裕夢梁拒絕後,帶著鏡子回到那條老弄堂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它皎潔明亮,天生就屬於所有人,不歸自己。
「雲壁姐。」
許雲壁聞言看向黎寶因。
她心底湧起強烈的不安。
黎寶因只是倏地笑了笑,她再次擁抱過來,下巴摩挲著她的肩頭,語氣平淡地仿佛過往每一場別離。
「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她輕聲道:「我要走了。」
第78章
失蹤、割接(第一更)「我與您並無緣……
裕夢梁趕回上滬時,正是傍晚時分。
途徑益民商廈時,他忽地想起,四年前他以顧問身份隨著國家考古隊前往俄羅斯等地進行考察時,黎寶因忽然鬧彆扭不肯送他。
他原以為,小姑娘是生氣自己剛回來又要走,於是賭氣不想再見他,卻不料,她居然跟著車子一路追到這裡。
那時候,她就站在那扇紅木窗前,齊下巴的微卷短髮被風吹得凌亂,她聚精會神地看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明明挺狼狽倉惶的模樣,背影看起來卻孑然又清傲,和他在花房前初見她時,一股麻花辮垂在胸前的怯懦模樣,大相逕庭。
長大真是眨眼間的事情。誰能想到當初還沒他胸口高的小姑娘,現在已經可以與他並肩而立。
她的成長迅速驚人,讓他措手不及,也讓他意外。
裕夢梁收回視線,望著道路盡頭的裕公館,不自覺地想起在舞廳里那個失控的吻。
那一瞬間他在想什麼呢?怎麼會不情不自禁地回應過去?
那晚的落荒而逃,如同扎在他心臟上的一根刺。
不管是在往返烊京的航班上,文物研究院的專題會議中,還是去派出所認領許雲壁時,他總會忍不住地想起。
他越是想要忽略,越是念念不忘,越是壓製得越狠,越是反噬兇猛。
裕夢梁有些疲憊地闔上眼,手指下意識碰了碰微微凸起的西裝口袋,裡面放著專程帶給黎寶因的一份禮物。
小姑娘總是愛嬌,無論穿著打扮多麼簡素,總喜歡在配飾上下功夫。她手腕上總戴著叮叮噹噹的手釧,耳環非得跟衣裳顏色配套,發箍髮帶更是不勝枚舉。
想到臨行前都沒來得及跟她道別,裕夢梁略微有些不太自在,在兩人經歷了那樣一場出離的意外後,作為男士,他或許應該立刻跟她解釋清楚。
可他,卻下意識迴避了這個問題。
長達三十幾年的人生歷程中,裕夢梁頭一次有種忐忑難安的心理,就像是匆匆出了趟遠門的人回家,迫不及待想要去看花盆裡栽種的玫瑰,擔心玫瑰遭遇風雨蜂蟲,又怕它貧瘠枯萎。
他盼望見著她,又有些懼怕迎上她那雙明澈大膽的眼。
許雲壁質問他的話猶在耳畔,裕夢梁控制自己不去思考,他轉手將口袋裡的禮盒拿出來,慢慢掀開盒蓋,藍色緞面里的銀色蝴蝶累絲髮卡栩栩如生,他指腹拂過蟬翼般的薄片,輕盈的震動顫起霧蒙蒙的虛影。
很美。
像撓過人心頭的睫羽。
裕夢梁錯開視線,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欒樹,胸口平緩地起伏上下。好半晌,他才再次回過神將禮盒輕輕合上,而後重新裝回了挺括而板正的西裝。
姚銘羽從一接到電話,就等候在公館前庭。
見裕夢梁徑直走進書房,他照例拿出準備好的文件等待上司簽字。厚厚一沓紙張輕輕地放到檯燈下方,他只需等待裕夢梁處理完畢後,然後再匯報一遍最近的工作進程就可以離開。
可是等著等著,他發現了不對勁。
順著裕夢梁的視線看過去,姚銘羽發現他剛剛壓根沒有聽到自己的陳述,反而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一方墨盒在沉思,像是踟躕要不要去拿,又像是在苦等它過來。
那方墨盒他曾聽謝叔婉提過,是從古董街里淘到的老物件,據說是民國大家陳寅生的珍品,是黎寶因送的。
他心下瞭然。
黎寶因的出國行程就在今晚。
小姑娘在公館住了五年多,從高中到大學都沒離開過上滬,乍然要獨自一人赴美求學,自然是會擔驚受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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